145 母蛊(1 / 1)

白甄已经站起身往竹楼里走了:“我原本以为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不随身携带也会妥善保存,可现在想想,那羊皮卷不过对我白家人来讲重要罢了,在你手中又无用,你自然不会将它当回事,说不准就大大咧咧的放在这书楼里了。”

“白少主留步。”楚衡背对着白甄坐在椅子上,她抬手从玉石棋子盒里拿了一枚黑子,随手落在了棋盘中元位置:“白少主,这无妄殿是宫中禁地,你不经主人允许擅自闯殿,可是会连累白家满门的。”

白甄的脚步果然停下了,他眯了眯眼睛,站在竹楼前,半晌后轻笑一声,转身走回棋盘边,坐下跟楚衡下起了棋。

“起手就落子中元,我说楚姑娘你是傻呢,还是艺高人胆大呢。”白甄拿了白子,抬手落了子:“还是那句话,我只要那卷羊皮卷,价格随你开。”

“你瞧我像是那么缺钱的人么。”楚衡又落一子。

“谈钱太俗,你要什么,只要我白家有,定然双手奉上。”白甄又咳嗽了一声,他紧了紧身上的白狐大氅,一副果然受不了这院中风寒的模样。

“那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楚衡抬头直视着白甄,她眼底好似有寒风在吹,虽看上去没有一丝怒气,却给人一种骨髓中渗透出来的冰寒:“姬城的尸体是被你偷走的么?”

白甄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抬头一脸疑惑的看向楚衡:“楚姑娘说什么呢?”

“姬城,藤王世子,您别说您不认识。”

“认识谈不上,只是听说过此人。”白甄眼底波涛涌动,蜷在袖子里的手两个手指头互相捏着:“我只是不知道,楚姑娘为何忽然提起他?”

楚衡冷笑一声:“姬城的尸体出问题了,这世间会拿人尸体做文章的,除了千年世家白家,我还真找不到第二家了。”

“楚姑娘可别血口喷人。”白甄听了这话。脸色看上去倒是好了不少:“这朗朗乾坤,说什么可都要讲个证据的。”

“既然白少主这么说,这棋咱也甭下了。”楚衡伸手将棋盘上的子一抹,黑白子分开挑入棋盒中:“等白少主想明白了。再来无妄殿找我吧。”

白甄默然不语,视线阴沉的看着楚衡。

楚衡已经抬手示意门口小路的位置:“白少主请吧。”

白甄咳嗽了两声,这才缓缓起身,朝着楚衡拱了拱手:“白甄改日再来拜会。”

楚衡默然不语,白甄这才转身慢悠悠的往外走。

半夜。月上枝头,雪色银白,无妄殿内一片静谧,楚衡卧在床上睡的正香甜?。一个黑影从竹林里冒了出来,行到竹楼前,缓缓推开了竹门。

就在竹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香风飞起,这是楚衡备下大剂量**散,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半夜闯入。

可来人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香风抚开。他进了屋子。

来人身穿一身黑色毛皮大裘,露出来的脸绑着绷带,是姬城。姬城脚步轻巧的走到床边,月光透窗入户,洒在床沿上,楚衡的脚伸在被子外头,粉莹莹的指甲闪着反光,亮泽诱人。

姬城皱了皱眉头,不去看那脚,而是望向了楚衡的脸。

许久不见。楚衡似乎也又艳丽了许多,小鹅蛋脸,柳叶弯眉,小巧的鼻子。唇不点而红,一头黑色亮泽的长散落在枕边,整个人在月光下皮肤越白皙晶莹,就好似陶瓷娃娃一般,没有半点缺陷。

姬城上前,坐在床沿儿上。就这么愣愣的看着楚衡。

“嗯……”楚衡似乎梦到了什么,眉头不安的皱了起来。

“衡儿。”姬城试探着叫了楚衡一句,楚衡没有半点反应,依旧在沉睡着。

“对不起,衡儿。”

姬城眼中的光极其痛苦,他弯腰从小腿上抽出一把匕,寒光凛凛的匕尖儿便抵上了楚衡的脖颈:“你不死,我便没法活。”

匕往前递了一下,一道血痕就出现在楚衡的脖子上。楚衡依旧在睡,眼睛闭得死死的。

那抹红的刺眼的血色,在雪色肌肤上分外刺眼。

姬城手抖了下,下一秒,他便收起了匕。

算了,谁死都一样,自己又不是没死过,何必为此伤害她呢。

姬城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来,他想起当初在藤城,自己舍命为楚衡挡了一箭,差点为她见了阎王。那是他这辈子做的最让自己意外的事了,可如今想想,却觉得自己那么做,根本不意外,好似本能一般理所应当。

若是再来一次,他怕是还会那么做。即便眼前这个女人曾经背叛过自己,在自己最需要她的时候舍自己而去。

人这一生,即便久久如黑夜行走,处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暗和令人绝望的腐朽,也总希望会有那么一抹阳光,能短暂照亮你,给你哪怕一秒的温暖。有了这一秒的温暖,岁月中长长的苦难,也便不觉得苦了。

“我走了。”姬城低头,吻了那脖颈上的伤口。血的虽然腥而涩,却也带着浅的几乎尝不出的甜。

“姬城。”

“嗯?”

姬城抬头,胳膊却被楚衡抓住了。楚衡的眼睛就这么直直望着姬城的眼睛,四目相对,内有千言。

“为什么?”楚衡望着姬城,张了张嘴,只说出这三个字来。

“你指的什么?”姬城眼中的暖意如潮水般褪去,剩下的唯余阴冷和恨:“是说为什么,你楚衡,会在所有人都抛弃我的时候,离我而去么?”

“我……”楚衡哑口无言,眼泪瞬间溢出眼眶,打湿了耳边的鬓。

“还是说,为什么你弃我而去之后,立刻就跟这小暴君混在了一起?”

“我没有!”楚衡愣了一下,随即立马摇起头来:“我跟江岚从小关系就不错,就如亲兄妹般,别没有其他的。”

姬城低头看着楚衡,眼里的讽刺阴冷亦越来越盛。

“你……”楚衡伸出手,抚上了姬城的脸颊:“你疼么?”

姬城看着楚衡。半晌没有说话,直到楚衡以为姬城不会作答的时候,他却忽然弯下了腰,吻了下来。

这个吻侵略性极强。就好似姬城的人一般,攻城略地,半丝犹豫也无。一吻结束,楚衡才有机会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将刚刚的窒息感赶走。可等她平复下来,姬城却已经离开了。

“姬城?”楚衡爬下床,皮里曝露的跑到了房门口,也只看到大敞的门,和门外一地如水寂寥的月光。

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楚衡瘫坐在地。

第二日。

楚衡脖子上裹着纱布,踮脚站在书架前找着一本笔记。楚衡昨儿翻到了一本关于蛊人的书,可那书上的记载残缺不全,没什么用处,楚衡便想起小时候父亲有一本他自己做的笔记。楚衡曾经在里头看过有关蛊人的部分。

“要找什么,朕帮你找就好了,脖子都受了伤,也不知道收敛些。”江岚站在楚衡边儿上,一脸不爽。

“是我爹的一个笔记,你又没见过,只能我自己找。”楚衡伸手从架子上取下一本笔记,翻了翻不是,便又放了回去。

“依朕说,你这无妄殿该配个宫女。也好照顾你不是。”江岚视线落在楚衡的脖子上,眉头微微皱起,一脸的心疼:“你这看个书,都能让书页把脖子划伤。可真是能耐。”

“寸劲么,你小时候读书,没有被纸划伤过么?”

“划伤是划伤过,可朕也只划伤过手指,再说划伤朕的都是新书啊,你这藏书楼里都是百十年的老书。那纸质都软了……”

“谁说百十年纸质就软了。”楚衡伸手指了指外头的小桌:“喏,划伤我的那本书就在那儿呢,书页上都沾了血,你去摸摸,纸质可真是一点都不软。”

“行行行,不软。”江岚翻了个白眼:“不过你就依了朕,给无妄殿配个宫女吧。”

“不要。”

“你要是不配宫女,朕可就搬到这无妄殿来住了!”江岚探出头,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楚衡猛瞧。

“找到了!”楚衡抽出一本笔记来,脸上满满都是笑:“就是这本!”

“找到笔记了?”

“嗯。”

楚衡手里正拿着一册笔记,这笔记年头虽旧,保养却很是不错,厚厚有一指宽,深蓝色的封面,光看外表倒像是经史子集一般。

楚衡抱着笔记出了书楼,行到窗口处软榻边儿上,开始翻了起来。江岚见楚衡开始看书了,便只得闭上了嘴巴,坐回到自己的案子边上开始批奏折。

楚衡翻着笔记,越翻越心惊。她原本以为蛊人只是旧时候惩罚那些罪不可恕的人的刑罚,可没想到,白家十五年前为了救人,就曾经制过一次蛊人。

白家的秘术多用到白家血制之术,所以相对白家来说,保持自己的血脉纯正是第一要务。白家偏枝旁系不提,白家的宗家却向来都是近亲结婚的,是以来维持白家血脉纯正,不至于随着时间而慢慢血脉稀薄。可近亲结婚的孩子,其中聪慧的是格外聪慧,就比如白甄的父亲白石,体弱多病的又格外虚弱,就比如白甄。

白甄一出生便开始吐血,大夫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给孩子准备后事,别无他法。白石情急之下只得用蛊虫之术帮白甄续命,就这样,白甄倒也磕磕绊绊的活了下来。可好景不长,等到了白甄四岁的时候,因为体内蛊虫太多,白甄的内脏开始飞衰竭,蛊虫已经无法挽回白甄的命,白石只得携子进京,求助与楚衡的父亲,前代无妄楚无极。

楚无极用自己的血做引,压住住了白甄体内蠢蠢欲动的蛊虫,可白甄体内绝大部分器官已经衰竭,即便压制住蠢蠢欲动的蛊虫,也只能多活三个月罢了。

白石求楚无极帮着想想办法,楚无极答应下来之后,便开始翻看古书。而这段时间,白石和白甄便住进了宫中的无妄殿里,以方便楚无极观察病情。

有一天晚上,白石和楚无极说到蛊人续命的方法,可两人都知道,被制城蛊人后,白甄虽然会得以活命,可也会活的生不如死。

“我知道,这旧日里制蛊人,那是惩罚罪大恶极之人才用的,被制成的蛊人,肌肤肉里活性坏死大半,心脏肺腑皆被蛊虫所替,蛊虫日夜噬咬,蛊人终日生不如死。”白石拿着酒杯,一脸落寞:“我怎么舍得我的孩子受这种苦,那还不如让他安心的去。”

“是啊,蛊人一途那是人间炼狱,生不如死。”楚无极抬手给白石倒酒:“白兄,你我各自翻了近乎两个月的书,可都没找到能救令公子的方法,真是世事弄人……”

两人坐在无妄殿前面的空地上,披着一身月光,听着竹林风声,推杯换盏,似能一醉解千愁一般。又喝了两盅,白石叹了口气,藏在袖子里的手攥了起来。

“无极兄可听说过,蛊人制成后,身体里会自然孕育出一条母蛊么?”白石放下自己的酒杯,拿着酒壶给无妄斟上了酒:“我查了白家的古书,旧日有遭制成蛊人而死的囚犯,囚犯死后,他们身体中这条母蛊都会被取出来,献给旧日的皇上。”

“是啊,是有母蛊这么一说。”楚无极仰头喝尽酒。

“你说,那蛊虫又不好看,皇上要这蛊虫做什么?”说完这话,白石仰头自己也喝了一杯,握着被子的手微微抖。

“那是因为母蛊极珍,蛊人也是因为有了这条母蛊,才能残而不死,死而又生。”楚无极仰头喝下杯中酒,回头看向了竹楼内。

竹楼内烛光氤氲,小小的白甄正躺在木质小床上,脸色苍白,呼吸不稳。他这样日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小小的生命,怕是撑不过月末。

“怎么个珍贵法?”

“怎么个珍贵法……”楚无极将酒杯放在桌子上敲了敲:“这么说吧,现在若是能有一条母蛊,令公子就有救了。”

“当真?!”白石手中的杯子嘭的一声跌落地上,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楚无极,眼中是惊喜和期待,也有担心遭到否认的悲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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