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已经料到了结果,徐木升还是调出相关系统的界面进行查询操作。
“这是一张没有实名的卡,查不到户主。现在是关机状态。最后登网的时间是今天的10点12分33秒,那时候的坐标在xxx.xxx。”他刻意强调了时间。
“不能查到现在的位置吗?是不是你不会查?要不,刘总,刘总,你还是赶紧换个老员工过来吧。”中年警督有些着急,后面的话是说给刘长远听的,丝毫不顾忌徐木升的感受。
刘长远之前已经被告知,这关系到一个大案子。他可不想警察那边把责任推到联通公司身上,于是推脱说:“这也不能怪他,哦,你叫什么来着?”
“徐木升!”
“对,不能怪小徐,换别人也是一样。我们和你们的系统数据是同步的,你们那边查不到,我们也一样。用户关机了,真的是没办法啊。”
“再试一个。”中年警督不死心,报出130xxxx4912这么一个号码。
徐木升迅速的又把这个号码了一遍,同样是关机离线状态。“还是不记名的卡,最后登网时间是11点11分17秒,坐标xxx.xxx。”
中年警督皱起眉头对刘长远道:“刘总,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次可是紧急事件,厅里的领导都盯着呢。”
“我知道,知道。要不然你也不会亲自过来。不过用户关机了,确实没法定位。我们虽然专业一点,也不能违背技术原理啊。”
中年警督知道刘长远这话说得没错,嘴里还是埋怨着:“国家早就要求实名制了,怎么还有不实名的卡?”
如果真论行政级别,刘长远其实不比对方低,这时候却只能陪着小心。“实名制是从年初开始执行的,你刚才那两个号码都是2g号,已经卖出去好几年了。”
“那好吧,麻烦你们了。”中年警督没工夫追究这些,黑着脸招呼两位下属往外走。
“等一下!”一直在敲击着键盘的徐木升突然道:“是不是勒索一类的案件?罪犯用这两个号码打电话提条件?”
中年警督转回身来盯着徐木升。长年办案让他的眼神和语气都有些凶。“你怎么就觉得是勒索?”
“因为我查到这两个号码用的是同一部手机。”徐木升迎上他的目光,不慌不忙的说,“而且我查到下一个电话的号码是130xxxx1143!”
什么,下一个号码?中年警督猛然一下没明白过来。
“就是说犯人接下来会用130xxxx1143这个号码打过来电话。”
“你瞎猜的吧?”中年警官显然不敢相信。
刘长远也拿不准这个实习生是真的有把握,还是想在领导面前出风头。“小徐啊,罪犯关机了,你怎么查的啊?可别是以前的数据啊。搞我们通信这一行,要讲究严谨,没把握可别乱说。”
这句话已经很明确的在提醒或者说是在警告徐木升,这不是你一个小小实习生出风头的时候!
“刘总,我不是乱说,我是真的查到了。”徐木升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咖啡,浓郁的苦味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每一张sim卡都有全球唯一的一组串号叫imsi。每一部正规厂家生产的手机也有全球唯一的一组串号叫imei。用户手机终端在附着网络时,我们的系统会记录imsi、imei和手机号三者之间的匹配关系称为终端三元组,我想这个您肯定是知道的。我刚才查这两个手机号码的时候发现它们最后一次登网对应的imei是一样的。也就是说,这两张手机卡先后装在同一部手机里接入过网络。而且这部手机现在还在网,里面装着第三张卡,就是我刚才报的那个手机号。”
徐木升对自己的判断很有把握。不过看三位警官以及刘总的眼神,显然他们都没太听明白。
“好吧,我这样说你们可能会更清楚一点。”又喝了一大口咖啡,徐木升拿出以前辅导表弟做作业的口吻。“我首先假定这是一个勒索案,犯人要打好几次电话向受害人提出自己的要求。这个犯人,我估计他懂一些电信知识。他很清楚如果受害人报警,警方可以通过手机号查到户主信息和手机所在的位置。为了不暴露自己,他想了个办法,他有意买了一批不记名的电话卡,每打完一个电话就换一张卡。这样一来警方就很难根据手机号锁定他。不过他还是疏忽了一个关键点,他虽然换了卡,但没有换手机。”
“废话,每打一个电话就换一台手机也太费钱了。”站在中年警督左侧那位瘦小精干的年轻警司嘟囔了一句。
“虽然他每次打电话所使用的卡都不一样,但我可以根据记录锁定他用的那台手机。他换卡的行为其实毫无意义。这就是他犯下的第一个错误。其实不管他换不换电话卡,只要打完电话立即关机,下次通话前再开机,我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这里他又犯了第二个错误。”
以前经常给表弟辅导功课,徐木升养成了个不算太好的毛病。每讲到关键处,他会习惯性停下来喝口咖啡,给表弟留出思考的时间。不过三位警察可没工夫等他卖关子。
“什么错误,快说啊?”还是那位精瘦的年轻警司催促道。
“我估计这个犯人是怕麻烦,他打完电话之后关机拿出里面的手机卡,顺手就把下一张塞进去然后开机。这样一来,到了下次联络的时间,他就可以直接拨打电话了,非常的方便。不过这也让他的手机提前附着了网络,我根据手机的标识能够查到现在装在手机里的那张卡的号码。”
也许是对自己的推论有些得意,徐木升越讲越起劲,下意思的像老师一样伸出右手指头点了点。“你刚才报的那两个号码,最后的登网时间是10点10分和11点10点,相隔差不多一个小时。”
“小徐,这是省公安厅的张队长,你谦虚些。”刘长远皱着眉头提醒道。
“好的。”徐木升看样子还陷入在自己的思路里,一句带过后继续说道,“现在是12点20,我觉得犯人很有可能马上就要打电话,或者刚才已经打过了电话。你们可以核实一下,是不是我刚才说的那个号码,130xxxx1143。”
张朝晖,江北省公安厅刑侦一队队长,仔细审视面前这个二十出头小伙子,如果放在平时,无非觉得他比较书生气,这时候的表情神态却出奇的自信,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周郝,打电话找汪欣,她肯定在指挥室,让她核实一下。”他对精瘦的年轻警察交代了一句。
“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情?我现在可以跟踪这个号码的位置,但如果了解得更清楚一些,就能判断得更准。”
徐木升满怀期待的望向张朝晖。本来不论是吵扰他看小说还是耽误他吃饭,他都是很反感的,不过这案子却提起了他的兴趣。
刘长远在央企当了十多年的领导,知道官家的事情最好不要问太多,刚想打断徐木升,张朝晖却已经开了口:
“你刚才说的和实际情况已经很接近了,这是件绑架案,今天早上发生的。”
这可不是一般的绑架案,直接关系到省厅高层对一个大行动的决策。然而厅里的技术员们对这个狡猾的绑匪却是束手无策。如果徐木升真能定位到绑匪,及时将人质解救出来,将会省掉很多麻烦。张朝晖没理由不赌他。
***
对于江北省的公安系统来说,今年的五一小长假可是段苦日子。省公安厅在4月28日向下属各级机关、警局下达了《关于加强五一小长假期间安全保障工作的通知》的红头文件,文件要求在三天假期期间公安系统全部人员必须正常到岗,除病休以外的公休、轮休全部取消。节日安全保障是公安系统的重要职责,每逢大大小小的节日公安厅都会下文件强调其重要性,但从没有像今年这样连正常的休息都取消,就广大基层干警的感知而言不免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只有刑侦、扫毒、武警支队的高层干部才知道真正的内幕。5月1日晚上22点整,由省公安厅秦江桥副厅长亲自制定并指挥的501扫黑风暴将准时发动,目标锁定长年盘踞在滨江市及周边地区的几股黑恶势力。这是江北省近十年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扫黑行动,绝对不容有失,因此需要各警力的通力配合。
五月一日这一天的上午8点整,秦江桥副厅长进入到省公安厅的一号会议室。主要行动队伍的领导们都已经到达,正在紧锣密鼓的做着行动前最后的布置工作。秦副厅长依次和各部门领导谈话,了解主要目标人目标地点的监控情况、各方警力的调度情况并做了指示。下级单位也时不时的打电话过来做请示。一号会议室里的气氛始终保持着高度紧张。
上午10时许,秦副厅长摆在办公桌前的那部由警局配发的工作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有些奇怪,拿到耳边按下接听键。
“喂,喂,是秦厅长吗?”对方先开口,是一个怪怪的声音,好像在嘴巴前面罩了一层厚厚的口罩,又低又粗。
“是我,你是?”秦江桥刚过46岁,已经在省公安厅副厅长的位置上干了4年,是系统内部公认的少壮派和实干派,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令千金在我手上,取消今晚的行动。其他要求我回头再告诉你。”
“你什么意思?”任秦江桥经过各种大风大浪,可关系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他难免控制不住情绪。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就恢复到平常语气。“喂,喂,我没听清,麻烦你再说清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