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定峰一直凝视着她,不放过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自以为还如从前一样掌控着她的心,但这一次,他发现,他猜不透这个女人的心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彻底变心了?
他立刻想到了杨靖飞。
从杨靖飞出现在凌霄谷开始,他就开始怀疑杨靖飞的身份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挑明罢了。
那天在天渊的仙岛上,他发现杨靖飞趁他去杀黑龙时,单独带襄儿去了深渊边上,他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看到那一道道划过天际的璀璨的北极光,他猜也猜得到杨靖飞必定趁机试探她的心。他嫉妒地发狂,后来她在悬崖边给他疗伤,他狠狠亲吻她,想让她清醒地知道她是谁的妻,岂料她一直无动于衷,既不反抗,也不服软。
他当着杨靖飞的面儿,故意命令她,让她伺候他洗漱,让她陪他一起睡觉,他承认,除了惩罚她之外,他想让柳青冥现出原形。
果然,第二天早上起床之后,柳青冥就站在帐篷外,二话不说地和他动起了手。
厮杀之中,他越来越肯定,杨靖飞就是柳青冥,没想到这个混账竟然对他动了杀心。
柳青冥用的那件奇毒道器释放的毒罩,毒不死他自己,却能毒死他,若不是襄儿及时出手护住了他,差一点他就死在了那个混账手里。
他想着,襄儿终归最爱还是自己,是以在杨靖飞带着襄儿去疗伤后,他没有让吴行去追踪,因为他信任襄儿。
他也知道,柳青冥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敢坦白自己的身份,而即使襄儿发现杨靖飞身份异常,以她那胆小的个性她怎敢去缠着柳青冥?
以柳青冥自负的个性他也不可能去碰她,是以他耐心等着襄儿回到他身边。
岂料,第二天,他见到了柳青冥,柳青冥却说,襄儿一个人走了,她竟然抛下了所有人,跟着朱宸风留下的符光印记去了圣地梅海。
难怪柳青冥当时说话时,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原来襄儿竟在那一晚背着他与柳青冥偷欢。
他说过,找到圣泉之后,他才与她正式和离,她却这般迫不及待地背叛他,抛弃他,不要他。
石定峰已不能再深想,每多想一分,他的心就痛得寸寸流血。
他黑如深渊的眸子渐渐地漫上了一层可怖的红。
他低下头,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一字字说得缓慢:“为了柳青冥,你终究背叛了我。”
洪宁襄瞧见他周身升腾而起的煞气,微微一惊,但也只是刹那,她就保持了镇定。
她波澜不惊地道:“九爷何必如此吃惊。你就那么自信我不会背叛你?是不是因为从前我一直仰望你,崇拜你,不敢忤逆你,所以你就认为,我不敢背叛你?”
石定峰仔细思索着她的话,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一些情绪,却发现她隐藏得很好。
他终是松开了她的下巴,轻声说:“我从不这样认为。”
洪宁襄挑眉,“是吗?”
石定峰闭上眼,再睁开,他眼中红光更浓了几分,“襄儿,我从来不曾看轻你。即使是在你的前生,你在我心里,比我还自己还重,我也知道,你看上去弱小,内心有一个很强大的你。当年在云凌妖界时,在凤舟里,我对你说过的话,我从不曾忘记。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从不曾背叛你,反倒是你,终究负了我。”
洪宁襄冷哼了一声,“你不是与我和离了?你不是不要我了?你不是抛弃我了?既如此,我背叛了你,你何必在意?我怀上了谁的孩儿又与你何干?”
石定峰却像是洞穿了她的心思,目光一沉:“我说过了,你我并未正式和离。”
“那又如何,你现在后悔已经迟了。”洪宁襄轻抚着小腹,“我已经怀了阿冥的孩儿。”
石定峰凝视着她空洞的眼眸:“婚后这么久,你都不曾再给我生个孩儿。”
洪宁襄笑得冷艳:“因为,我不想再生。你有鸣儿,不就够了?”时至如今,她仍然忘不了生下石鸣时那撕心裂肺的痛。
石定峰吼道:“那你为何给他生孩儿?”
洪宁襄面上的笑容越发肆意狂妄,脱口道:“我为何不能给阿冥生个孩儿?阿冥待我的情意,又何曾输给你?当年,我怀着你的孩儿,阿冥却倾尽心力照顾我,他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滋味,如今你可尝到了?”
石定峰一拳砸在她身边的桌子上,桌子四分五裂。
他眸中红光火一样燃烧了起来:“你还在恨我?”
洪宁襄收敛了笑容,眸子里的红光闪烁不定:“不,我不恨你。我只是替阿冥报复你。从前,阿冥变成了叶钦,变成了凌天魔君,他替我报复你,后来他在妖界死了,我不知道他原来还修炼了第二元神,他为了让我实现嫁给你的夙愿,他隐忍了十五年不见我。如今,他为了和我在一起,他洗白了自己,他抛弃了过去的自己,他变成了杨靖飞,他还为了开启圣泉池救琉璃,牺牲了他自己。若不是圣女大人帮我复活了他,我欠他的情债永远都无法偿还了。”
石定峰心中万般滋味难以说清,他现在已分不清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她是为了偿还柳青冥的情债所以报复他吗?还是她还在恨着他?
可不管她怎么刺伤他,他不相信她那么轻易变心。
他缓了一口气,“襄儿,告诉我,你爱我,还是爱他?”
洪宁襄伸指绕着身前一缕白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若爱他,前生我怎会为了你背叛他?我若爱你,今生我又怎会为了他堕魔?九爷,爱需要力气,我已经耗尽。如今我已经没有爱了,我只想霸占你们的爱。我吝啬给男人爱,因为我知道,世间男人要不起我的爱!夺去了我的心,得到了我的爱,你做得到对我负责吗?你做得到珍惜我吗?你做得到与我相守不离不弃吗?你做得到永远忠贞于我吗?如果做不到,不要招惹我,不要爱我。否则,辜负我的爱,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原来她骨子里这样烈性霸道,宁可她负天下男人,也不教天下男人负她。
前世她堕魔后就发过誓,杀尽天下负心汉。
石定峰闭上眼,头发逐渐地变红。
洪宁襄伸手轻抚他脸边的红发,指尖描画他刚硬的眉峰,触摸他深邃的眼,一路向下**他硬挺的鼻梁,**他的唇,**他的喉结,他的胸膛。
石定峰一声不吭地,任由她放肆地**他。
洪宁襄仰着头,将头靠在了他的胸怀,听着他结实的心跳。
不管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心,都像是万年不化的石雕驻留在她的心底,像是天上的明月挂在她的心上,像是地上巍峨的山峰耸立在她的心底。
前生她多爱他,多喜欢他,多崇拜他;
今生,她背叛他,她辜负他,他的尊严被她这样践踏。
她不知是该感到快意,还是该感动心痛。
她只知道,他和柳青冥一样,他得到过她的心,得到过她的爱,他是她的男人,只能她负他,他绝不能辜负她。
她要他永远记住,她给他的爱,她给他的恨。
“九爷,原来你堕魔的样子也是这样好看。”
洪宁襄最后看了他一眼,大笑了一声,转身将床榻上的重琉璃抱了起来,拂袖冲出了房间。
石定峰仰天大吼了一声,束发的额带被一股刚猛的魔气冲开。
他一头漆黑的长发迅速化作了殷红的长发飞扬在了空中,深黑的眼一瞬殷红如血,额心突然出现一道金色龙形印记。
“襄儿,你休想逃!”
石定峰化作一道紫光,冲出了琼仙台,在圣泉池关闭之前,跟着洪宁襄一跃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