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氏自诩清流,在朝中自是清流一派,风氏南院主文墨堂,因此南院一门大多入朝为官,而风氏能屹立多年,也离不开南院声威。现如今,朝中清流之首,正是礼部侍郎风闻。而风闻,在风氏南院排行第三,也是风竹之父。风竹前几年随父入京城,拜入太平书院学习,与京中贵族子弟偶有交流,侯府之子能识得礼部侍郎之子,再自然不过。更何况,司徒骏与风竹,之前在京都,为争龙渊令而大打出手过。京都铸剑阁即将淬炼出一柄绝世好剑——龙渊,为给龙渊寻得良主,铸剑阁广发龙渊令,称持龙渊令者方有资格进入铸剑阁拔剑。而其中一枚龙渊令给了太平书院,由书院中众学子比武,最终胜出者可得。太平书院一战,武学世家的司徒骏不敌文墨之家出身的风竹,至今仍是京中笑话,龙渊令落入风竹之手,这梁子自然就结下了。那段时间,司徒骏看风竹的眼神都异常凶恶,若不是忌惮风竹的武力,恐怕早已下了杀手,不过不久之后,风竹的龙渊令被盗,司徒骏反倒是对风竹避而不见。龙渊令是在花灯节遗失,风竹虽然感觉是司徒骏所为,但始终未找到契机证实,毕竟在京都,小侯爷的身份可是不好惹的。威武候父子向来坐镇京都,在京都经营多年,早已积累了千丝万缕的关系网,鲜少出京都去往其他地方,也不知什么风把这威武候小侯爷司徒骏给刮来了,风竹心知,此刻被司徒骏抓住把柄,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必须想个应对之策。而此时,锁月楼中的看客越来越多,大多议论纷纷,也有不少跟风氏家族来往密切的达官显贵纷纷认出了风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而方才褚樊的谎言已是不攻自破。“这还真是风氏的公子,居然也会来青楼…”“真是的,做了事儿不敢承认,还以为能糊弄过去…”“这风氏百年清流之名,如今是要毁了呀…”“嘿,风氏一族曾经还劝说圣上废除所有的青楼,遣娼妓从良,说什么为民之计,自己的子孙都来逛窑子了,真是笑话…”“就是,风家的子孙都来青楼找乐子,还好意思到圣上面前说一堆冠冕堂皇的道理,还想把大家的乐子都整没了…”“看着这小公子正是年轻,逛逛青楼也属人之常情…”“既是人之常情,他们家族还提什么天下大同,提什么娼妓盛则民风恶,提什么逼良为娼难以禁绝…”“就是,圣上要听了他们家的鬼话,哪还有我等享受风流。”
锁月楼中各看官你一言我一语的,有惊讶的,有鄙夷的,有嘲讽的,也有质疑的,青楼场所毕竟是淫乐之地,来这的人大多是心思邪淫,本就排斥那些自诩高洁的清流世家,看到曾经谏言废除青楼的风氏公子如今这般作为,恨不得落井下石。风竹作为风氏子弟来逛青楼,不仅在风临等人眼中已成事实,还在大众眼中坐实了此事,恐怕不久便会传播甚广。风竹等人,站在朱红看台中央,恰好位于锁月楼正中,满屋目光皆可至,原本这朱红看台是楼中姑娘才艺展示的绝佳之地,此刻却成了风竹的危境,风竹与褚樊等此时犹如四面楚歌之感。看台周边围着的看客,口耳相传,对着风竹指指点点,嬉笑嘲讽。“我就说嘛,刚才明明是听见风什么公子来着的,”贵气商贾颠着大肚皮说道:“原来是风竹公子呀!我万大富今天算是开眼了,清流世家的公子也来逛青楼了。”
‘万大福,好熟悉的名字,到底在哪里见过?’风竹在脑海中飞快地回想着。但随即,司徒骏踱步再次向前,一脸洋洋得意的表情,指着风竹道:“大家看看,这就是风氏南院三公子,出身号称清流之首的风家,所谓的清流世家,以德立世,品行高洁,真是说得比唱得好听,今日一见,真是让人贻笑大方,风氏公子都夜宿青楼了,风家还敢标榜清流,还敢向圣上谏言废除青楼,遣娼从良,也不怕被众人耻笑!”
司徒骏说完,风竹一个健步掐住司徒骏的脖子。“你想干嘛?!”
司徒骏被掐着脖子,憋红了脸道:“难不成你还想杀人灭口,整个锁月楼的人都看到了你这位风家公子来青楼了,有本事你把这里所有人都杀了!”
“正是因为我风氏乃清流之家,向来不知这烟花之地是何样,今日一见,果真是乌烟瘴气难以入目,看样子司徒小侯爷不止一次来这烟花之地了,倒是和这烟花之地一样的污浊不堪!”
“你!只会逞口舌之快,看看你的处境吧,你风家,要因你名声扫地!”
风竹掐着司徒骏的手指稍稍用力,道:“我风家之事哪轮的到司徒公子管,倒是司徒公子,上次比武输给我,怀恨在心已久,故意引我到青楼就是为了毁我和我家族声誉?”
“你…胡说…什么”,司徒骏被掐着脖子,根本喘不过气来说话。风竹话落,看客们又开始议论纷纷。风竹见舆论风向开始有变,随即决定趁热打铁一番。风竹继续道:“司徒公子,龙渊宝剑本就是有能者居之,你既然比武已输给我,就失去了夺得龙渊的资格,现在用这种下三烂的招数,想坏我声名吗?拿不了龙渊,本就是你自己的无能。”
说完手指再稍稍用力,随即一甩,将司徒骏丢在地上。司徒骏踉跄着从地上爬起:“你胡说些什么?”
“究竟是我胡说,还是小侯爷你陷害,现下可见分晓!”
说罢,风竹从褚樊腰间抽出长剑,对着司徒骏一阵剑舞,司徒骏瞬间衣裳破碎,身上钱袋玉佩等纷纷落下,同时一起落下的,还有那枚龙渊令。威武侯在京中根基稳固,风竹虽有心拿回龙渊令,却一直不好下手,如今司徒骏来到雾都,风家的地盘上,还如此咄咄逼人,正好给了风竹动手的机会。风竹俯身,捡起龙渊令道:“果然是你!”
随即风竹将龙渊令高举,说道:“大家且看,这便是龙渊令!”
满屋看客此时目光汇集到风竹手中。风竹顿了顿,见司徒骏已是面色铁青,又继续道:“持龙渊令者方有资格进入铸剑阁,早几年我在太平书院大败小侯爷,夺得龙渊令,如今这龙渊令怎么就到了小侯爷的身上?”
“只因铸剑阁曾有言,龙渊令万分重要,我自遗失后十分焦急,听说龙渊令在锁月楼,便什么也顾不上就闯进来了,果不其然,在司徒小侯爷身上给找到了。”
风竹开始满嘴胡诌,意图大事化小,顺带转移焦点。司徒骏此刻脸色已是十分难看,大骂道:“你…你胡说八道!我何时…”“那龙渊令你怎么解释?”
风竹冷冷地看向司徒骏,根本不给司徒骏辩解的余地:“司徒小侯爷窃我龙渊令在先,又引我入锁月楼在后,毁我声名是小,但违背铸剑阁之初心,又辱及我家族声名,那我也必不让你好过!”
说完,风竹面露凶光,又是一手掐住司徒骏,司徒骏虽是武学世家,但长在侯府之中,溜须拍马之人数不胜数,人人都夸赞小侯爷武功盖世,就连他自己也信以为真,然而在风竹眼中,不过会使两下花拳绣腿而已。这一手掐,司徒骏完全无法招架,而风竹,任凭司徒骏如何挣扎,硬生生将司徒骏整个人提起,满屋看客无不惊奇。这时,锁月楼几个小厮赶来,试图拉开两人。烟花之地,多的是客人为争佳人而大打出手,这些小厮大多会点拳脚功夫,好稳定局面。不过即便如此,风竹毕竟是受到了风氏家族的悉心栽培,几个小厮全然不在话下,几番拳脚下来,小厮们便应声倒下。“哟,风公子好大脾气呀~”一位妩媚的中年妇人慢慢从楼梯上下来,中年妇人身形虽不如锁月楼中其他姑娘那般纤细苗条,面容也不及其他姑娘那般娇俏可人,但一颦一笑间,风韵犹存。不难猜,这妇人应是锁月楼掌事,佟二娘。“风公子,二娘在此有礼了~”风竹看去,佟二娘规矩地行了个礼,姿态妖娆地走来,随后将手搭在风竹掐着司徒骏的手腕上,看似轻轻一捏,风竹手腕一阵刺痛感袭来,不由地松开了手,放开了司徒骏。司徒骏连连后退几步,捂着脖子咳嗽不止。风竹看了看自己刚才被捏的手腕,一片青紫色泛开。这锁月楼掌事当真是好手段,不可小瞧。“风公子莫怪,您打伤我的人是小,要是杀了侯府公子,那可就事大了。”
佟二娘浅笑着,这一脸笑意下,让人永远看不出其暗藏的心思。风竹本意也只想给司徒骏一个教训,并不想置人于死地,对司徒骏动手一则是借机转移大众视线,毕竟风家公子进入青楼一事已无法洗清,但能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能降低影响也总是好的;二则若是让司徒骏继续朗声吆喝着,不利风家的议论会更加激烈。因而行了一招险棋,将风氏从大家议论中带出,焦点变成了风竹与司徒骏因私人恩怨被算计。但,这棋险招,有个致命缺陷,就是锁月楼。昨夜至今,风竹究竟如何在锁月楼度过,是否是司徒骏故意引来的,锁月楼里那两位姑娘心知肚明,那自然,也瞒不过风竹眼前的佟二娘。风竹心中开始隐隐担忧。佟二娘似是看出端倪:“风公子~我无意插手你与司徒公子之间的恩怨,但在我的地盘上伤人,恐怕不行,我锁月楼打开门来做生意,并不想招惹是非,若风公子还要找司徒公子算账,还请离开锁月楼。”
完毕,又抬头对满屋的看客道:“各位爷能光顾我锁月楼真是荣幸之至,我锁月楼红台向来是看姑娘的,哪有看戏的,各位爷要是尽了兴,我叫人备好马车送各位爷回家,若是还不尽兴,我楼中姑娘可以继续伺候~”见佟二娘并未透露实情,反而在驱散看客,风竹稍稍放心,随即看向司徒骏。司徒骏此刻刚刚喘过气来,就恶狠狠道:“你!”
风竹担心司徒骏再继续争执引发议论,欲上前让他闭嘴,却被佟二娘一手挡住,司徒骏见状,赶紧逃离。“适可而止,公子本就是甩锅他人,以解当下困境,然是是非非,光靠唇舌功夫,公子以为真的能糊弄所有人吗?真把小侯爷逼急了,斗了起来,谎言被拆穿,恐怕未必能讨到好,眼下还是赶紧离开这里。这司徒小侯爷再怎么煽风点火也得有风公子在才能扇得起来,若是公子离开,这戏自然就唱不下去了。”
风竹见这佟二娘是个明白人,双手作揖:“多谢。”
风竹随着武堂弟子出了锁月楼,风临脸上的怒气比方才又多了几分。毕竟风临,风迅,风柔,风四笑,风陈臣,五人就在楼外等候,刚才锁月楼中的大戏,多少也听到几分。“给我把这个混账绑起来!”
几乎是出楼的同时,风临便下达了命令。风迅话不多说,立马就抓住了风竹,其余几个武堂弟子闻言也立刻动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