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前世篇(1 / 1)

天柱崩塌,傀儡秘境的碎片一片一片从高空剥落。这一刻,不论是魔域的生灵还是灵界的生灵,清醒地目睹了一件令所有人毕生难忘的情形。巨大的碎片从天空,地面,河流,山川等等各处剥落,他们生存了千百年的世界,仿佛一个幻境突然之间崩塌了。

薛九卿抱着人急速飞往东海,东海之上,数条巨大而猩红的蛇头狂舞着。漫天翻卷的浓稠黑雾不断地从地底下涌出来,仿佛要将整片天空充斥到黑暗之中。

“遇见,”薛九卿的声音从一出口便清晰地传达到海上,“结界将成,再支撑几日。”

深海之中翻涌着巨大的怪兽,狂啸响彻天际。

风起云涌,电闪雷鸣。九幽虽然不知发生何事,但她全心全意信任薛九卿。薛九卿让她传信去到各个门派,让所有幸存的修士去指定的地方镇守,她便立即遵从指示。在他消失的这半个月,薛九卿早已在傀儡秘境各处做好布置。现如今只需要修士看守好结界边际,傀儡秘境中的生灵便都能逃过一劫。

抱着昏迷的苏遇白,他站在东海的正中央。抬眸看着天柱一点一点消散,四面八方挤压的魔气不断地涌入苏遇白体内。

薛九卿知晓他正在进阶,苏遇白是天生魔种,注定成魔之人。若是在外界进阶,动静定然会惊动九霄之上。若不想被发现,进阶必须在傀儡秘境未曾塌陷之前。他的身体逐渐滚烫,薛九卿输了一丝灵气进入他脉搏。感受到他体内急速地破碎重组,进阶就在这几日。

“只要再撑几日……”薛九卿盯着越来越短的天柱,无法断定天柱到底能否支撑得到苏遇白进阶结束。

于是,他又将目光投向了海底。

傀儡秘境是当初他基于原世界重新建造的阻隔秘境。能够阻隔外界的神识和窥探,所有的生灵依旧活生生的生存在这个世界,只是一举一动不再受外界的掣肘。这个秘境的能量,源自于薛九卿。当初薛九卿身死道陨,神力看似溃散,实则支撑着整个傀儡秘境的阻隔结界。

按照原本的计划,薛九卿通过秘法将已经被处死的魔种苏遇白送去界外,封印了他的神力,阻隔了他的记忆。用神魂为祭,为苏遇白逆天改命。

他已经做好了苏遇白永远不会回来的准备。但太太了解这个人,知道他固执又执拗。或许他自己也舍不得,藕断丝连的情愫,让他总有种苏遇白一定会回来找他。凡尘界的人皇,是他为苏遇白准备的第一重傀儡。拥有苏遇白所有的特征。

沾染了苏遇白灵魂的气息,为了让他能迅速被天道注意到并锁定。薛九卿再创造人皇傀儡之时特意加强了他的煞气,让他嗜杀成性,罪孽深重。以人皇之身降生的傀儡果然无法控制魂体之中的杀欲。薛九卿原本的计划,若有朝一日傀儡秘境崩塌。一切都暴露在天光之下,他便斩杀人皇苏遇白,以此骗过天道的眼睛。只是没想到,苏遇白回来挑中的身体,居然就是人皇。

“罢了,”摸了摸怀中人滚烫的脸颊,“若人皇杀不得,还有一重傀儡。”

说着,他目光越过万重山,遥遥看向魔域西南边的魔宫。

其实比起人皇杀孽深重,魔宫之中以魔族身份降生的泠风,一样能够代替苏遇白。

无数涌动的魔气,源源不断地注入。苏遇白的身体一层接着一层地蜕壳。就仿佛昆虫破茧一般。速度非常之快。一层接着一层地蜕变,苏遇白的皮肤越发的晶莹。暗红的头发越来越深,最终红到近墨黑。那张本就妖异俊美的脸渐渐脱离了正常人修的模样,变得魅惑人心起来。

薛九卿嘴角挂了笑,淡淡的,静静地等着。

时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过去,天边斑驳的碎块也越来越多。直至头顶层层黑暗破开之后渐渐露出一丝光亮。薛九卿才给两人周身布上结界。然后抱紧了怀里人,一头扎进了深海。

海面上狂风骤雨,海浪滔天。灵界回程的修士们接收到九幽的消息,不待深思,只能照做。

在这仿佛灭世的天灾面前,如果有任何能够救下性命的可能,他们都会二话不说就去做。所有人行动起来。结界越来越成型,有了修士们肃清障碍。结界的边缘也越来越张开,仿佛要将天地都包裹在内,慢慢笼罩了整个灵界。直至看到真实的结界出现在头顶,所有人心中才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原来他们一直以来,都活在一个假的世界里。

震惊,恐惧,还有一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惶恐。随着天空之上越来越光亮的裂缝展露在所有人面前,天空之上的黑暗才终于褪去,露出了更为广阔的一方天地。

与此同时,深海之中的苏遇白刷地睁开眼睛。猩红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眼前发着光芒的人。意识还未完全苏醒,他的身体却已经做出了动作。只见他一把抱住盈盈笑着的男人,胳膊圈住他的脖颈霸道地压下来,殷红的唇便覆了上去。

薛九卿笑眯了眼睛,但还是微微张开了唇,任由他闯进来肆意胡闹。

两人在深海之中,飘荡着滚入海底的裂缝。那一瞬间,白光刺目。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消失无踪。苏遇白的意识在经历了虚软无力的漂浮,终于在一个柔软的地方沉下去。

等到他骤然睁开眼睛,眼前是另一幅场景。

九天之上,云霄的顶端。他正满身是血地被困在诛魔台上。两只手高高吊起,身上的袍子早已被鲜血染红。褴褛地挂在身上。而诛魔台下,乌泱泱的人头一片。他们穿着飘逸的道袍,仙鹤,灵兽,宝塔,每个人的眉心有金印。周身清透的灵光耀眼夺目。这无一吧显示,这是一群神仙。

他眯起眼睛抬起沉重的头颅,冷冷地扫了一圈愤怒地瞪视他却不敢靠近的神仙。呵呵地笑了许久,才突然口吐狂妄之语:“一群废物。”

话音一落,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他们吹胡子瞪眼,脸红脖子粗,显然是羞恼异常。然而即便如此,也不过是远远地施术法击在苏遇白的身上。口中高声嚷着:“魔种残忍嗜杀,天生毫无怜悯之心。活着便是六界之害。理当诛杀!”

每一道术法击在身上,苏遇白身上便多一道伤口。鲜红的血低落到玉石砖上,绽开鲜红的花。他对此不痛不痒,根本就不在乎:“魔种?天生?”

苏遇白哈哈大笑:“本座变成如今模样,难道不是你们逼得?”

“你们逼迫本座成魔!”

“若不是你们一步一步设计,美其名曰考验,本座何至于如此?”苏遇白讽刺道,“本座变成如今模样全是拜你们所赐!全是拜你们所赐!”

“住口!”其中一个神君脸色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心虚作祟,“是你没经过考验!作为天生魔种,我等看在你还是个孩子的份上,给过你无数次机会。若你能经受住考验,必然会是另一条康坦大道。是你没有经受住考验,又何至于来责怪对你心生怜悯之人!”

“放屁!”

苏遇白怒吼,“道貌岸然,伪君子!”

这一句骂出去,击打在他身上的惩戒更重了。很快,苏遇白的身上皮开肉绽。鲜血不停地流,染红了汉白玉的砖石。鲜血充斥着整个诛魔台,锁链哗啦啦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愤怒的神君背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一声一声,缓缓地靠近。

随着那脚步走到人群的后头,一股清正的气息冲破了血腥气。闻到这熟悉的味道,所有仙君大惊之下都停下了施虐。回过头,见到来人,渐渐地脸色都惨白了。所有人瞬间低头作揖,缓缓退后。人群慢慢让开了一条道。一身白衣的神君手持朽月剑,缓步走上诛魔台。

来人玉冠乌发,一双洞穿人心的眼睛。一身白衣,至简至美,仿佛极具天下之美于一身,一举一动都撩动人心弦。

“这就是魔主苏遇白?”嗓音山涧清泉,闻之动听非常,沁人心脾。

说着,他抬起腿,一步一步走到浑身是血的苏遇白身边。看着满身狼藉的魔主,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然而只是这般微小的动作,下面肆虐之神仙心中俱是一紧。

有那绷不住的,急忙开口解释:“并非我等擅自处以私行,是这家伙死不悔改,口吐狂言。”

一个人上前,继而连三都有人上前。

纷纷解释并非自己的过错,而是苏遇白故意激怒他们。

神君却没有回应,只是垂眸凝视着狼狈的人。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深可见骨,旧伤之上更添新伤。褴褛的道袍挂着,衣不蔽体。神君没有苛责施虐之人,只是盯着苏遇白看了许久,才缓缓蹲下身来:“他们指责你死不悔改,你可认?”

苏遇白耷拉着头颅,一点动静没有。

神君并没有苛责,诧异地看了他许久。伸出了左手,在所有人惊掉大牙之下捏起了苏遇白的下巴。平和却不掩霸道的将他的脸转过来。

四目相对,苏遇白一双猩红的眸子深深地盯着他。既惊艳于这神君的美貌,却又嗤笑他伪善的解围。嘴角讽刺地勾起来,他像是恶意又像是脱口而出。苏遇白随口调侃道:“这般专注地看着本座作甚?难不成被本座的美貌迷住,爱上本座了?”

“放肆!”神君还未有反应,底下之人却愤怒异常,“你以为你是谁!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创世神君是你等卑贱魔种能觊觎的?理当掌嘴!”

一时间,议论纷纷。

苏遇白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个美丽的神君,居然就是最后一位元祖神君,薛九卿。

薛九卿没有在意耳边的喧嚣,只是淡淡地打量了苏遇白的脸就松开了手。他缓缓站直身体,垂眸凝视着下面还在愤怒的神仙们。转身的瞬间,冰雪的气息萦绕苏遇白鼻尖。苏遇白眉头一跳,就见他抬了抬手。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挂起极平淡的笑容。

“这个魔种就交于本君处置,”嗓音如身上的气息一样清冽,“尔等退下吧。”

一声令下,所有人安静下来。

他们不敢违抗薛九卿的命令,又不放心心无旁骛的神君会被狡诈的魔种蒙骗。犹疑不定了许久,才不得不一一施礼退下去。

苏遇白冷笑一声,闭上眼睛。

本以为这莫名其妙的神君赶走那些人以后就走,或者,趁着所有人离开,好好给他施以惩罚。谁知这人没有离开也没有拿起一旁的诛魔鞭,反而在诛魔台前盘腿坐下来。清冽的气息不断地送进苏遇白鼻尖,他看到这人居然闭上了眼睛。

“??”没见过这种奇怪的神君。

薛九卿闭着眼睛,并非是装样子,是真的在打坐。

苏遇白云里雾里的,身体上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过多,让他已经无暇去管这神君要作甚。闭上眼睛,就这般挂着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身边打坐的神君还在。他嘴角微微上翘着,并非是在笑,而是天生的上翘嘴角。沉静在打坐之中还未睁眼,但位置好像换了。

从他左侧,换到了他的右侧。

苏遇白:“???”

九霄之上,没有日月。苏遇白不知自己被吊了多久。累了,疼了,他就闭上眼睛沉睡。

再次睁开眼睛,神君还是没走。还在打坐,位置从右侧又换回到左侧。一尘不染的衣摆上不沾半分污秽,纤长的眼睫上却挂了不知名的水珠。

第三次睁开眼睛,又回到了右侧。

第四次睁开眼睛,再次回到了左侧。

第五次,

第六次……

……

第十次睁开眼睛,这莫名其妙的神君还在。苏遇白都忍不住要笑了。是他身上有什么是这位神君想要的?还是说,这位神君纯粹是闲的,故意逗弄他?

哗啦啦的锁链声一响,许久没有动静仿佛一尊雕塑的神君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目光清正而纯粹,比起那些虚伪傲慢的神仙,这位当真是干净如天地福泽。他看着苏遇白,缓缓张开了嘴:“你说过,你如今之所以变成这番模样,是他们设计?”

苏遇白一愣,蹙着眉头:“你是想替他们惩戒本座?”

“并非,”薛九卿目光悲悯,“所有事情都有因果。即便你天生魔种,但会变成如今弑杀的模样,确实是有原因促成。本君从不信无缘无故之事,本君也从不任务出身决定一切。”

苏遇白听到这道貌岸然的话,忍不住大笑:“所以你是想说,你其实相信本座?”

“也并非。”

薛九卿神情冷淡,“你既然被绑到诛魔台,定然是罪大恶极。”

“罪大恶极?罪大恶极?罪大恶极!”

苏遇白非常讨厌这四个字,这四个字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审判感。仿佛他们就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理所当然地审判他的人生:“你说本座罪大恶极?那那些飞升成仙的家伙,谁的手里没有沾染鲜血?就几日前你赶走他们,他们手中还沾染了本座的血!”

薛九卿没想到一句话,苏遇白会如此大怒。诧异之余,他蹙起眉头:“你不服?”

“当然!”

苏遇白狂肆道:“他们凭什么!”

薛九卿看着双目怒红,突然之间疯狂挣着铁链的苏遇白,面上露出了一丝困惑。

苏遇白胡乱地发了一通火以后,精疲力尽地耷拉下去。靠在诛魔台的井口边,他手腕脚腕处已经被玄铁打造的锁链磨得鲜血淋漓。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浓密的眼睫低垂,遮掩住眼中的疲惫。薛九卿就这般站在他身边,直勾勾地看着。

死寂,双方之间陷入了一场死寂。

许久,苏遇白忽然笑起来:“神君既然好奇,与本座打个赌如何?”

他一句话说出口,立即意识到不对。自己怎么有闲心思跟这群牛鼻子的头头儿玩?牛鼻子那般自视甚高,也不可能搭理他。嘴角渐渐沉下去,他低下头。

本以为薛九卿不会回答。谁知薛九卿在沉默许久之后,问道:“什么赌?”

苏遇白一愣,抬起头。

脏污的头发缝隙里,一红一黑的两双眼睛,碰到了一起。

苏遇白心口一跳,眉头皱起来。薛九卿却没有表情,木木地直视他。苏遇白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眼睛,轻轻笑道:“都说神君仙法高深,神通广大。想必拥有那等时间回溯之法。既然神君好奇本座所言是否属实,不如神君亲自回到过去,看一看,如何?”

薛九卿没有拒绝,拧眉想了想,问出一句让苏遇白回答不出来的话:“本座为何要答应你?”

苏遇白:“……”

又是一片死寂。

苏遇白木着脸,已经丧失了逗弄他的兴趣:“答不答应随你,这不过是本座随口一说。”

他说完这句。薛九卿反而点头了:“也可以。”

苏遇白:“???”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番对话,苏遇白都有点懵。就看到薛九卿当真掏出了昆仑镜。从指尖取出一滴血,滴到了昆仑镜上。镜面当初涟漪,然后一道光照在了两人的身上。苏遇白就以一张痴呆的脸,看着薛九卿啪啪捏碎他手腕脚腕的锁链。然后两人化作两道光,飞入镜中。

失去意识之前,苏遇白满脑子翁名声——这神君,做事向来都这般草率的吗?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意识消失之后,时间犹如倒流的洪流,一点一点回溯到一千年前。

……

薛九卿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荒凉之景。

一个破落潦草的村庄,破败的茅草屋,残破的院墙。杂草丛生,枯枝乱叶,人烟稀少。一阵风吹过,黄土卷着落叶从村庄之中穿过。偶尔听见村庄之中传来婴孩儿的啼哭声。

背后靠着树林,村落的后头是一座高山。山中有野狼嚎声回荡。他低头看了一眼路边。杂草缝隙中立着一块布满青苔的石碑,上书几个斑驳的大字。隐约看,能看出‘清河村’三个字。薛九卿抬起头,头顶木质的牌匾被风吹得挂不稳,发出吱呀吱呀要掉落的声音。

抬腿走进村庄,他走得很慢。一路经过残破的茅草屋。发现这样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没有一个成年人。婴孩儿的啼哭声还在继续,隐约能听到有少女哭着恳求:“嘘,别哭了,别哭了……”

薛九卿走得缓慢,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两边破茅草屋里有不安的眼睛窥视。

随着他移动,那些眼睛一眨不眨地跟着他。他从村头走到村尾,不过一炷香。就在那些窥视的眼睛以为他顺着村尾的方向离开,薛九卿脚下轻转,又折了回来。

窥视的感觉更明显了,焦灼之中还夹杂了恐惧。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却不敢冒出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薛九卿在村子里走,眼巴巴地看着他越过一间又一间茅草屋,在有婴孩儿啼哭的破屋子前停住。

窥视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如坐针毡。就在薛九卿抬手即将敲响那件屋子的门,路两旁的草丛中突然跳出了一排小萝卜头。最大的至多九岁,头大脖子细,身体瘦得像麻杆。他的身后一排稍小些的孩子,每个孩子都瘦得骨骼嶙峋,面黄肌瘦。

他们手里拿着棍子树枝,色令内荏地瞪着薛九卿,喝道:“你!外乡人!赶紧离开!”

薛九卿转过身,一张惊艳六界的脸曝露在孩子们面前。他们大张着下巴,一个两个都已经懵住了。呆呆地看着薛九卿,连那点色令内荏都撑不住:“你,你,你是谁啊……”

薛九卿清淡的目光在孩子们身上流过,落到了紧闭的屋门上。

冰凉的嗓音开了口,声音悦耳动听:“本,我乃路过的旅人,无意经过此处。略有些口渴,便想着上门来讨些水喝。”

有时候,漂亮的脸就是通行证。哪怕这些警惕性很高的小子,在面对薛九卿这样的人时都忘了警惕。啪嗒啪嗒的手里的武器一个个丢到地上,那最大的孩子脸颊通红。想说什么,但苦于脸红没说清楚。磕磕巴巴地道:“想,想喝水,不是没有。你,你跟我们来吧。”

薛九卿扭头看了一眼门:“这里有孩子哭?”

“啊,那是小白。”

大萝卜头上前推开了们,一幅主人的姿态垮了进去:“孩子们,都出来吧!不是坏人,他来讨口水喝!都出来吧!”

随着他一声吆喝,床底,草丛,树后头,屋顶上,各个角落钻出黑乎乎的孩子。所有的孩子都很小,三四岁,五六岁的模样。每个人都瘦得皮包骨头,但脸上却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容。那大萝卜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破了口的碗,哼哧哼哧地跑去后院倒水。

第二大的孩子,这也是薛九卿目测,只见他从床底下摸出一把小板凳端过来:“你坐吧。”

薛九卿笑了笑坐下,那孩子脸颊红红的别过头去。

这时候,内屋里一个消瘦的少女抱着一个襁褓怯生生地走出来。她似乎有些怕人,但又担心这些孩子,鼓起勇气走出来。

薛九卿看到她才确定自己错估,这个少女应该是孩子们中最大的一个。

十一二岁的模样,虽然很纤瘦,但不像其他孩子那般面色发青。她脸瘦得凹进去,更衬得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楚楚可怜。琼鼻,秀目,头发乌黑。薛九卿注意到她四肢瘦得与其他孩子无异,知道这貌美并非养出来的,倒像是天生。

少女怀里抱着抽噎的婴孩儿,怯生生地上前:“你,你是何人?”

薛九卿没有回答,倒是目光落到她怀中的婴儿身上。婴儿似乎哭累了,已经睡着了。那瘦骨嶙峋的模样显露他并没有因为年纪最小得到优待,但跟这个少女一样。肌肤雪白,一头暗红的胎发。

少女注意到薛九卿在看什么,警惕地一把拉起襁褓遮住孩子:“这,这孩子不是妖怪,他只是吃错东西,头发才变红的!你莫要胡乱猜测!”

薛九卿一愣,矜持地收回眼神,点了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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