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嫣一行坐在望月楼兰阁雅间内,端木玄和司徒谨已经静心开始作诗。刚才之事对于见过风浪的二人根本没什么大的影响。可李家四兄弟却不同,毕竟他们出身寒微,之前也没见过什么皇亲国戚,而且在他们的心里,根深蒂固的烙印着皇权是不可侵犯的。所以四人仍心有余悸,有些坐立难安。
特别是李三郎,刚才之事让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侍卫冲上来的那一刻,他也想站在小妹的身后保护她。可他只有一身蛮力,连个计策都想不出,甚至一看便知,他就算冲出去也全无胜算,这样的认知让他有些气馁,全没了吟诗抒情的心境。
司徒嫣虽然不怕五公主,但还是为着兄长担心,怕这五公主等一下会找司徒谨的麻烦,正思索间,抬头见李三郎紧皱着眉,坐在一边,并没有在作诗。
“三哥,怎么了?以‘春’字为题的诗,应该难不倒三哥的?”以为李三郎是在为作诗愁,这些日子她虽然没有考教李三郎的学问,可吴谨多少总会向她提起,连公孙先生都会夸赞他进步很大,可见一游戏之作,应该难不倒他才是。
“我?小五,我?”三郎心里的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端木玄,叹了一口气。
司徒嫣这才反应过来,三郎并不是不会作诗,而是为着刚才的事儿心绪不宁。
“人的出身是无法自己决定的,可是人后天的努力却只能靠自己,能有一个显赫的出身固然好,可是如果没有,就自己争一个功名出身护佑亲人也不错!”司徒嫣的话李三郎明白,可他还是气自己无能为力,这样的自责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改变了李三郎的未来。
司徒嫣见李三郎没有作诗的心情,也不强求,又看了一眼四郎。见他虽然也紧皱着眉,可仍坚持低头写着,略安心些。笑着拍了一下李三郎,起身走到司徒谨和端木玄的身后。看着二人的大作。
“兄长的这咏春,写出了春色满园,草长莺飞之感;而子恒兄的思春,倒是更偏重于细腻抒情,各有所长!”司徒嫣虽然不会写古人的这些诗词。可她胜在前世背过不少的唐诗宋词,倒也勉强看的出来诗的好坏。
“嫣儿是为着顾全为兄的面子,以我看来,子恒兄的这思春意境更为深远,尤胜我一筹!”司徒谨这话其实并不是虚夸,而是事实。司徒嫣倒是觉得差不多,至于那个意境,她是真的看不出来。
“魂牵梦萦由感而罢了!倒让仲贤见笑了!”端木玄虽是对着司徒谨说话,可眼神却飘向了司徒嫣。只是佳人此时正好低头喝茶,全没注意到。
几人正在讨论中。就听楼下传来楼主略有些颤的声音,“一柱香尽,时辰到,宾客们请将诗作放于托盘内,交于在下即可!”楼尚刚才被五公主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到现在还在后怕。而对帮他说话的梅阁内的公孙语和兰阁内的司徒谨等人,倒是多了几分好感,甚至让小二先一步收走了两个房间的诗作。
诗作张贴出来不过一刻钟不到,就听到有人大笑出声,甚至笑声中还夹杂着讥讽。“哈!哈!这什么鬼诗,这样的文笔也敢来参加文斗会?”
“就是,除了字迹上算工整,别的简直一无是处!”
“你们小点儿声。这诗可是从二楼传下来的,别得罪了人都不自知?”
“哼!不学无术!”虽然说话的人不服气,可还是收了声,毕竟能上二楼的,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端木玄一早就猜到了,以五公主的文笔。写出来的诗一定是贻笑大方的,而且他也算准了,七皇子穆奕不会出手相帮,“嫣儿,你猜那篇被人嘲笑之作,会是谁的?”
“只闻其声,便知其人,还能有谁,当然是出口成‘脏’,名动京城的那位喽!”司徒嫣骨子里就是个腹黑的主儿,更何况五公主还欺负到了她兄长的头上,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话。
“哈哈哈,嫣儿慧眼识人,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论起腹黑,端木玄也是当人不让。
“你们啊!”司徒谨也听出来二人话中之意,无奈的摇了一下头。这个时候的小妹和端木玄二人,倒有那以几分般配,可眼下不是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过来,继续听着楼下的议论声。
李四郎也很紧张,甚至拉着三郎站到了门口,想看看自己的诗作是如何被人评价的。
一刻钟过后,楼尚拿着一份诗作,站于台上,“各位贵客,今日文斗会的头名已经出来了,恭喜二楼梅阁的客人!”
“哈,兄长和子恒兄都输给了公孙小姐!”司徒嫣听到楼主的声音,反而并不失落,毕竟刚经历了一场纷争,司徒谨能静下来写诗已属不易,而且输给帝师的孙女也不丢人。毕竟三人同出一门,也算是师兄妹之间的文斗。
楼板响起,听的出是楼尚带着小二给梅阁送灯。“站住,这灯是我的,你们要送去哪里?”没想到人还未走至梅阁,就被从牡丹阁里冲出来的五公主给拦了下来。
“公主,头名花魁是梅阁的那位小姐,您看?这?”楼尚是真的怕了这个蛮不讲理的公主,不过也很庆幸,头名是刚才驳斥公主的那位小姐,想着那位小姐应该地位尊贵,就算不在公主之上,也定与公主身份不相上下。不然也不会和皇家之人对着干。以为五公主会多少有些顾忌,却不想全不是那么回事,如今进退两难的站在楼梯口,不知如何是好?
五公主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输,毕竟她认为自己可是博学多才的,其实输了倒也算了,竟然输给了和自己做对之人,这口气哪里咽得下去,“我看你这望月楼是不想再开张了,来人啊!给本宫把这望月楼拆了!”
“公主饶命啊!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这望月楼是先祖留下来的,这要是断送在小人手里。小人还有何面目见他老人家啊!求公主开恩啊!”楼尚泪流满面,整个人哭跪在了楼梯口。
五公主哪里会在乎这些,颐指气使的指挥着手下的侍卫准备拆了望月楼。
“哈,当真是好笑。文斗会比的是学识,没想到有人输了不服气,硬要将这文斗会改成武斗会,真不知是脑子不好用,还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没把天下文人放在眼中!”这回公孙语也不躲在梅阁里,而是直接走了出来。
“这帝师的孙女当真聪慧,三言两语就将公主的恶行抬上一个阶梯,本是二人相争之事,却硬是让其得罪天下文人,这事儿如果五公主坚持,怕是没那么好收场了!”果然如司徒嫣所料,公孙语话音刚落,楼下本就看不惯公主恶行的文人就吵嚷开了。
“皇家儿女又如何?皇上广纳贤才,朝益暮习甚至拜布衣公孙先生为师。绝不会做那欲盖弥彰,与天下文人为敌之事!”
“就是!什么五公主,不过是个恃宠而骄,不学无术的女子而已,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少才学,瞧她做的那个诗,看着都让人羞臊,她竟然还好意思拿出来召示!”
“皇家之人左不过都是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人罢了!”这越说越离谱,甚至连着将皇上所有儿女全捎带着给骂了一遍,甚至听的坐在牡丹阁里的七皇子都羞红着一张脸。紧皱着眉。他真的很后悔陪这个没有脑子的五公主出来。
“大胆放肆!公然侮辱皇权,还不给本宫将这些人拿下!”五公主觉得自己威风扫地,这回不只是一个小女子没将她放在眼里,甚至连着一群穷酸也敢来捉襟她。要是今天就这么罢休,那她在这京城还如何立足,更何况她还待字闺中,将来就算以公主的身份怕连出嫁都难了。
“够了,今日之事,只是一场误会。五皇妹只是和大家开了一个玩笑!既然头名花魁是梅阁的小姐所得,花灯自然归其所有!”七皇子穆奕本来是不想帮着这个刁蛮公主的,可这会儿要是真让这没脑子的公主得罪了天下文人,就算没他什么事,回宫后也少不得被父皇责罚,毕竟是他陪着公主出行。
五公主如今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这个皇贵妃所生的七皇子的,冷哼一声,仍大吵着让侍卫拆了这望月楼。七皇子的侍卫得了主子的令,自然拦着五公主的侍卫,不让其动手,一时双方倒是僵持不下。
端木玄本是想陪着佳人看戏的,可眼看穆奕就要和五公主动起手,如果他再不管,怕是二人回宫都少不了皇上责罚,叹了口气,这才上前,“五公主,这是演的哪一出?难不成是宫里新排的戏码,倒是让臣下等大开眼界,不过不知这出戏要是给皇上看,是否能彩衣娱亲,搏其一笑?”
端木玄一句话,四两拨千斤,听的五公主连汗毛都竖起来,她一时气急,差点儿忘了父皇出门时的叮嘱,要是真闹起来,言官御史少不得会参她一本,到时以父皇的脾气,就算是母后求情也未必能保不住她。
公孙语看着端木玄愿意出手相帮,心里小鹿乱撞,误会端木玄仍对其有情,这才甘愿得罪公主。可等她望向端木玄时,却见他一脸暧昧的正望着身边那个娇小玲珑的“男子”,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一时间的委屈直冲心头,眼泪甚至在眼圈里打转,如果不是五公主还瞪着她,她早哭着跑出望月楼。
“端木世子所言甚是,五皇妹也累了,不如先回宫休息?”穆奕不等五公主反应,拉着她就出了望月楼。临下楼时,给了端木玄一个感激的眼神,他看的出端木玄之所以会站出来,全是因为他。
端木玄和穆奕心领神会,只是笑了一下,就陪着司徒嫣又走回了兰阁。公孙语也没了赏灯的兴志,转身欲走回梅阁,等着楼主将花灯送来。
“等一下!”却不想,司徒嫣在此时开了口。不怪她突然出声,实在是她看到了本不属于这个朝代的东西,所以才大叫出声。
“公孙小姐,这花灯可否借我一观?”
“我与你,素不相识,这善借一说还是免了吧!”司徒嫣虽然身着男装,可公孙语还是认出了她的身份,又哪里肯对情敌有什么好话。
司徒嫣被公孙语的态度弄得一愣,可借与不借是人家的自由,她也不好强求,只好在楼尚走过时,探着身子仔细的看了一眼。
“嫣儿可是喜欢这花灯?”对于公孙语不肯借灯,端木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早知道嫣儿喜欢,他就认真些,将花灯赢来就好了。
“那倒也不是!”司徒嫣不想多解释,她心中还有疑问,抬头对着墨风交待,“墨侍卫,等一会儿请楼主来一趟,我有事相问!”
墨风看了一眼端木玄,见他点头,这才应下。
走回兰阁的司徒嫣有些心不在焉,连喝茶的兴志都没有了,时不时的望向门口。
端木玄不知司徒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他了解司徒嫣,只要是她不想说,他也问不出来,只能耐心等待。司徒谨也看出了不妥,他和李家四兄一样,都沉声不语,反正小妹最后总会给他们一个交待。
一屋子人等了不过一刻钟不到,就见墨风领着楼主走了进来。
司徒嫣这会儿反而不急了,将要说的话在脑子中过了一遍这才开口,“请问楼主,你这花灯从何而来,以我看来?”
楼主被司徒嫣这么一问,心下不由一紧,其实只有他明白,这花灯根本点不亮,是个残次品,当初看着好看,在一跑船的黄毛人手里买了下来,虽然点不亮,可他仗着没有人见过,这才敢明目张胆的摆出来骗人,如今听这小书生问起,竟是识得此灯似的。吓得话还没说,就先跪了下来。
“这位小姐心明眼亮,此灯的确不是稀罕物,是小的从一跑船的黄毛商人手里购得,当初看着好看,可回来后才觉,竟然连放蜡烛的地方都没有,是个次品,小人是鬼迷心窍,才在这文斗会上以次充好,还请小姐饶小的一命吧!”楼尚连哭带磕头的求司徒嫣放他一马。
端木玄和司徒谨互看一眼,都看向了司徒嫣,连他们都没看出这花灯有何不妥,却不想小妹小小年纪,竟然能分辩的如此清楚。还真是这二人误会了,司徒嫣在乎的可不是这件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