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他爹钱永福瘫在床上不好动弹,如意便单独为他爹盛了饭端了过去。
看着猪杂汤上浮着的油水,钱永福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要知道他们在座的这些人,已经有多久都没有见过荤腥了。
眼见他爹啜泣了声,平安赶忙道:“阿爹,这么多人瞧着呢。”
钱永福吸了吸鼻息,他连连道:“让将军和诸位见笑了。”说着便催促平安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将军这些贵人上座。”
孩子们连忙将霍云舟请上主座,豆子她娘有些不大好意思道:“说是请将军吃饭,不曾想却从头到尾让宋姑娘亲力亲为,说来真是……”
宋明贞浅笑道:“无事,反正我在军营里每日也是要做饭的,只要大家伙吃的高兴,谁做不一样嘛。”
霍云舟看着桌上大家伙每个人欣喜的笑容,他也为之而受到感染。
是以他开口道:“大家不必拘谨,都吃吧。”
他自小便与霍家军同吃同住,是以不大计较这些繁文缛节。听得霍云舟发话,早已摩拳擦掌的孩子们便蓄势待发。
顾忌着有霍云舟这些贵人在,是以孩子们纵是再迫不及待,到底还是吃的慢条斯理。
只是各个嘴上都油亮,忍不住夸赞道:“宋姐姐,这血肠和猪杂汤真好吃。”
宋明贞笑道:“若是觉得好吃,以后你们也可以隔三差五做一顿尝尝,我刚已经将做法教给豆子的娘亲了。”
她不仅教了血肠与猪杂汤的做法,还教了糯米血肠,便是将蒸熟的糯米拌在血中灌进肠里蒸熟或煮熟,待食用时切片即食,或放进油中煎炸,糯米的香味混在血中,是一种别样的滋味与口感。
豆子娘记得十分用心,末了她甚是感激道:“真是谢过宋姑娘了。”
一顿饭吃毕,平安领着孩子们收拾碗筷,如意和豆子娘将一行人送出了门,如意看着宋明贞道:“宋姐姐,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一定照顾大家不再吃苦,等下次你来的时候,还要再来看我们啊。”
宋明贞点点头道:“会的。”
离开了汉州城,宋明贞回头遥望着破败的城门,她长长地喟叹了一声,心中想的是,只愿国泰民安。
这一城的百姓,吃了太多苦了。
宋明贞坐在马车上,早已没了早起来时的憧憬,只显得意兴阑珊,垂下头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霍云舟的目光随着宋明贞的动作而挪动,良久,他开口问道:“怎么不高兴么?”
宋明贞听得霍云舟出声,她这才抬起头,见霍云舟似是在问询自己,她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嗯了声。
霍云舟似是窥探出她内心所想,出言道:“兵荒马乱,白骨露野,如今汉州百姓脱离了突厥人的掌控,总有一天会过上好日子的。”
他眸光坚定,如星辰璀璨,让人格外的安心。
因为,他是霍云舟。
宋明贞不知为何觉得既然霍云舟如此说,他便一定能做到,或许是他一片赤诚之心,又或许是他当真将汉州所有人当做自己羽翼下庇佑的百姓。
所以只要他霍云舟在汉州一日,汉州百姓便要安居乐业,即便外围还有突厥人虎视眈眈,但他愿意以一人之力守住汉州城。
她没来由的信任他。
是以她弯了弯唇角,冲着霍云舟点头道:“将军说的是。”
见宋明贞脸上浮现了笑意,霍云舟也浅笑回之,二人之间有一股难明的气氛弥漫。
坐在二人之间的宋林目光左右瞥了眼,他忍不住低低咳了一声,打破了马车中温软的氛围。
宋明贞目光有些闪躲,连忙侧过身撩起了窗帘向外看去。
霍云舟虽面色如常,可置于双膝上的手不觉将衣袍攫紧了几分,有些错乱地敲打出凌乱的节拍。
车道两旁枯叶纷飞,如同翩跹飞蝶缓然而落,宋明贞目光动了动,便透过漫天落叶后,看到了一抹鲜艳的身影。
她目光怔了怔。
却才看清是柳非烟,她一路跟着她们的马车徒步而行。
宋明贞连忙回身冲霍云舟道:“柳姑娘在车后跟着我们。”
霍云舟只是微微抬了目光,不以为然道:“无碍,她若是肯跟,便由她去吧。”
车厢外正在驾马的枫七闻言耳尖一动,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后望去,果然看到了一抹鲜丽的身影。
柳非烟身背双剑,跟在他们的车后。
枫五显然也是听到了宋明贞的话,他侧眸瞥了眼枫七问道:“挥鞭吗?”
枫七面上平静,默了默开口道:“不必了。”
站在眺望台的士兵们远远便瞧见了马车上的枫五与枫七,晓得这是将军回来了,是以便打开了军营大门,迎接霍云舟进营。
但跟在他们后面的柳非烟自然被拦了下来,见她身背利刃,齐刷刷的长矛便对准了她。
柳非烟凝望着马车渐次消失在了视野,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在军营外寻了一处空地将身上的包袱放了下来。
巡防兵们见柳非烟没了动作,只是提高了警惕,随时盯着她的举动。
柳非烟心中如今也清楚自个儿今日的请求太过唐突,既然她不能进入军营,那她便在军营外等。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她不想放过。
霍云舟下马车的时候便听得有人通传说营外来了个红衣女子,他看了眼身旁跟随着的枫七,只开口道:“她在门外待着就待着,可若是谁放她进来,军法处置。”
回头看向宋明贞,霍云舟温声道:“累了一天,宋姑娘今日就不必去火头营做饭了,回去歇着吧。”
宋明贞今个儿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她着实骨头也要散了架,敲着自己酸痛的肩膀,宋明贞也不想在此刻装什么劳模。
去时她满心欢喜还未曾察觉,回来时才注意到通往汉州城的那条路泥泞不堪,一路上还随时可能遇到碎石子颠簸,明明是坐在车里,反倒比做了一营人的饭还累。
她不由感慨,看来这马车也不好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