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她手心沾染的辣椒粉进到了眼睛,又刺又辣的烧灼感疼得她泪眼婆娑。
此刻她眼前一片朦胧,一把将抓住霍云舟的手道:“水,快给我水洗脸。”
柔软的指尖触碰到霍云舟悬在半空中的大手,带着温温热热的触感顺着霍云舟五指流淌至四肢百骸。
惹得霍云舟手上一颤。
看着泪流满面的宋明贞,霍云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唤人给宋明贞打水。
一股脑将头扎进水桶里,冰凉的水温冲散了眼角四周的热辣,宋明贞使劲搓了搓眼皮,这才能半开半合地睁开一只眼。
入目便是霍云舟那影影绰绰的欣长挺拔身姿,宋明贞擦了擦眼前的水珠,这才能彻底睁开通红的眼。
“辣死我了。”
这系统给的辣椒真带劲啊。
霍云舟看着宋明贞如同小兔子般通红的双瞳,两鬓前的碎发因打湿而贴在她的脸颊,还在不住地往下淌水。
如翼的长睫上沾着未擦拭干净的水滴,映着泛红的潋滟凤眸,尤显得楚楚可怜。
适才他在高台之上也看到宋明贞从手中向苏雪抛出的红色粉末,如今一瞧却不知这粉末如此呛鼻刺激,沾染上一点,便叫人不敢睁开双眼。
“宋姑娘可好些了?我请薛……”
后面的神医二字还未说出口,宋明贞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不过是辣椒粉进了眼睛罢了,我用水洗洗就好了。”
“辣椒粉?”霍云舟微诧。
宋明贞伸出自己的右手,上面还隐隐沾着一些红色的痕迹,她解释道:“就是那日在王五处拿回来的红色东西,我将它其中一部分晒干后碾磨成粉了,预备当作做菜的调料。”
“不过是粉末便有如此大的威力?这能入口吗?”霍云舟看着宋明贞现下狼狈的模样,言语间有些忧虑。
“无碍的,寻常调料入眼也会如此,因着此物性热味辣,所以格外刺激,且薛神医也说过此物无毒的。”
听得宋明贞如此说,霍云舟这才放下心来,“若非宋明贞用辣……”
“辣椒。”
“对,宋姑娘用辣椒粉迷住了苏雪的眼,这事也无法这般顺畅。”顿了顿他又道:“此物辛辣热暖,起名辣椒,宋明贞这名字起得好。”
“……”
宋明贞讪笑了几声,心中暗自腹诽,她哪里有这样的水平。
“宋姑娘如今感觉如何了?”
现下她眼前的热辣痛感已经消退了许多,宋明贞莞尔道:“无事了。”语罢她又想起适才她疼得泪流满面时霍云舟似是同她说话,是以她开口问道:“适才辣椒粉入眼,我未曾听清将军的话,将军可是说了什么?”
霍云舟呼吸一滞,他旋即想起自个儿刚才同宋明贞所说的那句话。
只觉得耳尖微烫,张了张口又不知从何说起,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不敢再直视宋明贞的双眸。
良久才哑然失笑道:“无事,是在夸赞宋姑娘做的很好。”
宋明贞轻嗯了声,同霍云舟墩身施了一礼,便离开走向后营房那些受惊的姑娘之中。
转身那一刹,她微微低垂了眸子。
皎洁如月的明眸黯淡了瞬息,裹挟着一抹落寞。
原来是她听错了么?
宋明贞心头没由来的自嘲,好端端地她怎么敢想霍将军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霍云舟看着宋明贞离去的身影,匿在手中的手下意识地抬起。
他有些自恼,霍云舟,你真像个懦夫。
看着正在认真安抚每一个人的宋明贞,霍云舟迭眸,他知道自己在惧怕什么。
宋明贞待军营中所有人都如此诚挚和温善。
或许在她心中,他除了是将军,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这一刻,他既希望她适才听清了那句话,又庆幸她没有听清那一句话。
“将军,那两具尸体如何处理?”
枫七的话收回了霍云舟的目光,他掩下眸中的柔软,瞥向不远处苏雪与苏寒秋的尸体。
眼底溜过一抹冷意,霍云舟冷声道:“弄清楚她们两个的具体身份,仔细检查完尸体后扔到突厥边境。”
“是!”
枫七躬身应道。
后营房的那些女人和亲属先前都是亲眼见过突厥人在城中的手段,是以倒是很快地便恢复了镇定。
只有和苏雪一个营房的几个人有些言辞激愤,“怪不得见她从不跟我们往来,原来是突厥人的细作!”
“亏我之前还以为她是被突厥人折磨地太严重,才变得沉默寡言。”
“我还帮她多洗了几件衣服,真是好心喂了狗!”
“……”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话,孙白桃抓着宋明贞的手道:“明贞,刚可真是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
宋明贞此刻也已恢复了镇定,她冲着孙白桃莞尔笑道:“无事的,害怕是自然的,不过现在大家都没事。行啦,时辰差不多了,大家伙有什么话赶紧跟家里人说说,别耽搁了你们会面的大事。”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到今日一见,又不知何时还能再见面,便不敢再耽搁时间。
时辰一到。
众人便得依依不舍地分离,俱都眼睛通红地抹着泪往军营而去。
军营外的百姓们一直站在门口,目送着自己的亲人彻底消失在视野当中,这才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忍痛离开。
孙白桃的娘亲哭的不能自已,险些背过气去。
好在她爹握住她娘的手宽慰道:“知道咱们家白桃过得好就行,总比在城里跟着咱们吃苦受累的好,咱们也走吧,军营规矩重,别让白桃难做。”
现在汉州城的光景,大多数人的日子过的还不如军营。
孙白桃的娘亲抹了把泪,这才恋恋不舍地随她爹往汉州城而去。
——
枫七和枫五此刻将两具尸体搬运到一旁,正在小心仔细地从上到下检查,甚至于将衣服之间的夹层都未曾放过,此事事关重要,万不能漏查一处。
有风卷起地上的风沙,将一旁林间的树梢拂动地飒飒作响。
枫七耳尖动了动,他一眯双眸倏地起身,自腰间一把抽出佩剑,朝着一片枯黄的丛林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