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是为什么。
我虽然是个厨师,但我基本逻辑还是过关的,人要做一件事,需要有强大的推动力。如果是谋杀案,那就得有动机,越是大事,需要的动机就越强。
你会不会去照顾一个很久以前朋友的女儿,甚至为了她的苦衷来隐瞒自己的家人?
如果你会这么做,那意味着你与那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第二,是舒薇薇这个人。
按照崔洁的说法,舒薇薇在怀孕生子之后,与家人都断绝了关系,大二就辍学。那么她作为一个没有学历,还要拉扯着孩子的单身女性——从之前的事件来看,人好像也不太聪明,社会经验不足,她是怎么赚到一笔足以将女儿养到十八岁的巨款?
甚至,遇到骨癌这种意外情况,都能够勉强应付?
第三,就是这个小女孩本身。
她显得太成熟了一点。当然没爸的孩子早当家,单亲家庭的孩子更敏感,长得也更快,可以理解。但是她才十一岁,就能察言观色猜出我和崔洁之间的争执,然后插嘴为崔洁解围。
哪怕是一个大人的情商,都未必有这么高。
稍微显得妖孽。
我总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过着平凡的人生。三十岁以后,我的梦想就不再好高骛远,只想让家人过得更好。有房有车,衣食无忧,做好孩子的教育,提升老人的赡养,有时间就与妻子去饱览大好河山,富足安宁地过完下半生。
很庸俗,也很实际。
我的生命中不曾有什么传奇,其实也并不希望有多传奇。
我与崔洁开诚布公恳谈,并不是为了指责她什么,更不想引出一段这么玄奇的故事。
我只是想问清楚她真实的态度,然后再做挽回或者结束婚姻的决定。
现在这样……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我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思考。
“所以你问完了?”
大概是注意到我进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中,崔洁居高临下的反问我,带着嘲讽,“我没有和别的男人上床,你是不是松了一口气?你蛮横地剥开人家不愿意公开的秘密,就为了你男人的自尊心,你现在就满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俩在老丈人家楼下对视,崔洁瞪着我。
我无言以对。
没错,从一开始,我就是怀疑崔洁出轨,脑海中曾经浮现无数不堪的画面。但我并不觉得这不对,因为这是我的老婆,又有了引人疑窦的举动,我如果一点儿都不怀疑,那才是对婚姻的麻木与不负责任。
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力。
可引出这些没有预料到的转折,让我一时间还无法即时反应。
如果崔洁说的是真的,我应该就我的怀疑表示歉意,但她应该也就她的隐瞒向我解释——何况你说我的怀疑已经全部消弭,那也没有。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复杂。
夫妻之间,有时候没有明确的对与错。
所以这种时候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崔洁冷哼,头也不回的上楼。
我们要去接女儿。
接下来该怎么样,还是一笔糊涂账,我站在楼下,犹豫着该不该上去。我无法预测崔洁在娘家会是什么反应,丈母娘又会添油加醋到何种程度。
也许在楼下等待,才是更好的选择。
我们都需要冷静思考的时间。
这时候我就看见崔妍鬼头鬼脑地从树丛里钻出来,贼忒嘻嘻凑到我面前:“姐夫,你和我姐吵架了?这可不多见啊!佩服!”
她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们家都没人敢和姐姐吵架。”
小姨子怎么会在这儿?
在崔洁的娘家人面前,我确实从没和她吵过架。实际上以前所谓吵架,大多数也不过是她生气,我哄人而已。我自问并不是个脾气很暴躁的男人,只是这一段时间,或许真的是变故太多,心情波动。
不过丈母娘牙尖嘴利,老丈人市侩抠门,小姨子又是个炮仗筒子,他们居然不敢和崔洁吵架?
我忽然有点恍惚。
真的觉得,我对自己的妻子,并不算了解。
我问崔妍:“你干嘛不上楼?”
“我离家出走了。”
崔妍耸了耸肩,很无所谓的样子。
离家出走你又蹲在楼下干嘛?
“那你还不走?”
“我在看我妈,等我妈出门我得回家拿点钱,我现在身上可一毛都没有,总不能让我这美少女流落街头吧?太危险了。”
崔妍总是不着调,我也习惯了。
“那你打算去哪儿?”
“去朋友家住呗。我之前还想着要不然去姐夫你那儿混几天,谁知道你和我姐又吵架,可怕可怕,我还是不掺和了。”她吐了吐舌头。
我懒得管她。
崔妍和崔洁不一样,从小就是这样,时常夜不归宿,和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她爸妈都管不了,我一个当姐夫凭什么管,还是避嫌为好。
何况现在我满脑子都是崔洁的事,更没心情。
“那你自己当心。要是有什么事,和你姐打电话。”
这就算是尽到责任了。
崔洁对妹妹还是挺照顾的,真要有什么事打个电话,总能想办法解决。
反正崔妍其实胆子也不大,搞不出什么大事,无非就是青春叛逆期比较久而已。
“姐夫你还真冷漠。”
崔妍假装伤心,抱着我胳膊蹭,我烦躁地甩开她。
她终于发现了我情绪不对,“你还真和我姐吵架了?”
好像是一下子来了精神,崔妍睁大了眼睛:“还是上次qq聊天那事?我回家想想吓了一跳,想着我还真不该出卖我姐,后来她回娘家我就觉得不对,还怕你们闹离婚呢,幸好后来没事儿。”
“怎么,这是还没了结?”
我不想和崔妍多解释,含糊说道:“你年纪小,不懂。”
“我怎么就不懂了?”崔妍不服气地挺起了小胸脯,“要想生活过得去,就得头上带点绿。你男人家家的,大度点,何必这么在意?”
“崔妍,你不要胡说八道!”
这是小姨子该说的话么?你这诚心想把这段婚姻给搅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