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圭介和星野抵达小泽村。 这里的残垣断壁在雨水中被浸透,丰茂的草木投下阴影,将阴翳的寒冷洒遍整座村庄。 星野不二子下意识搂住自己的胳膊,抵御着心灵中刺骨的寒冷。 比起之前和夜樱哲也来到这里,现在的小泽村越发诡异,仿佛已经和现实世界有了难以描述的隔阂,即将脱离、消失。 又或者说,神隐。 灵性的力量在此处汇聚,带着侵吞一切的气势与决意,向世界绽放恶意。 恍惚之间,她仿佛从这些残垣断壁中看见了过往的小泽村,一物一瓦纤毫毕现,甚至还有人声,遥遥传进了她的耳朵。 “■■,你回来■■?晚上过来吃饭。”
“欢迎■家。”
星野轻轻用手盖住耳朵,不让温柔的声音将她拖入其中。 “入口在哪里?”
她扭头朝青圭介问道。 “入口不在村里,我只是想先过来亲眼看看遗址。”
青圭介观察四周,最后来到原本丰津神社的旧址。 这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下,所有的痕迹都被洪水冲刷殆尽,留下丛生的杂草。 青圭介拈起一些这里潮湿的泥土,又随手丢弃。 星野静静看着他,探听青圭介内心不会诉诸于口的信息和情报。 两人大致在小泽村绕了一圈,星野知道了青圭介悄悄在这里设置了一层阵法。 接着两人继续沿着洪水的痕迹去寻找源头,当初她和夜樱哲也来的时候,兜兜转转,一直没能抵达目的地。 这一次跟着青圭介,她莫名有了更多的信心。 “净域打开之后,我们就能避免在这里打转了吗?”
她还是接着问。 “嗯……” 青圭介闻言思考了一下,回答说:“严格来说,不行。 首先,你们之前在这里找不到路并不能归咎于净域。 根本上来说,是盘踞在这里的灵性,在本能的抗拒,因为抗拒所以相应的产生了效果,这属于灵性本身最朴素的应用。”
星野明白了,此时此地灵性并未消失,甚至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不过是青圭介仍然能从中看到正确的路。 “当然,净域开启之后,这种抗拒本身就是一层筛选,不论是吸引血祭的素材,又或者被选中的人。”
就算没有他的指引,能够聆听到奇怪声音的星野,肯定也能够找到入口。 当然,如果是她一个人前来,是主动进去还是被动,那就不一定了。 他们行走在阴暗的山林中,四周的雨水逐渐汇成水流,沿着树根、土石往下流淌。 接着,他们真的找到了一条溪水。 唯一异常的是,这条溪流,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水流从树冠穿透而过,没有带走任何的叶片,也没有带走任何一滴雨水。 “呃……” 星野不二子走到这里的时候,忽然痛苦地按住了脑袋。 “请聆听我吧……” 陡然沉重的灵性如同巨锤一样,落在她的灵魂之上,有难以描述的画面出现在她的脑海中,直到被青圭介伸出手指按住眉心,这股疼痛才逐渐消隐。 “好点了吗,社长?”
青圭介笑着说:“你的灵感,真的很不错呢。”
他意有所指,但星野只是剧烈喘息了几声,并没有回应他的试探。 “如果你连保镖工作都做不好,直接把自己埋在山里应该也是不错的选择。”
“是、是,下次我一定注意。”
青圭介抹掉她眼角差点落下的泪水,期待地说:“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 星野闻言顿了一下,说道:“我刚刚看见了……一些东西。”
“哦?”
“我看见……山火,巨大的神社,还有尸体,一具具漂浮在水面。”
出现在星野脑海里的画面太过混沌,她也只能用碎片化的表达尽力去描述,甚至她还看见了她和青圭介一起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她不知道的是,青圭介却因为她这番话,对她能力有了更深的误解。 他沉吟了片刻,最后决定重视星野从灵性中看见的诡异画面。 “不用担心,社长。”
青圭介驱动灵性,构筑密仪,沟通到神秘的空间,他的气质有了一瞬间的变化。 “不论是什么,就让我来碾碎。”
他的眉心和眼下,缓缓浮现出黑色的咒文,让他此时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阴柔冷厉。 「花子」! 在亲眼见证过大泽山对泣子的影响后,青圭介也终于完善了整个术式! 花子一号虚幻的眼眸在他肩后睁开,随后又缓缓闭合。 星野没办法完全理解青圭介此时的变化,就算能够聆听心声,也绝对不可能明白这份力量的由来。 她唯一所能感受到的,只有青圭介此时对力量的满意,以及……狂妄自负。 他们走过象征着隐秘的浮空河流,整个世界开始逐渐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他们正在走向净域! 星野看见了阴翳的山林中盛开鲜花,鲜花、林地、扭曲的高树,汇聚一地,甚至是嵌合在一起,但却毫不干扰地自由盛放着。 仿佛是两个世界正在此处交汇。 空气在嗡隆隆的震响,他们所前行的道路,逐渐被压缩变小,已经能看见整个“世界”边缘的褶痕,眼前的事物也随之变得越发扭曲。 星野不二子的眼中,只有青圭介的背影依然挺拔、从容,为她遮挡下了所有的侵蚀。 “丰津大神!丰津大神!”
凄冷的歌调再度响起,在他们所无法靠近的边缘之外,有一支祭典队伍正载歌载舞而来,他们穿行在黑色的花海中,扛着一口封闭的石棺。 “感激无上福德!祝福无上尊荣!”
“献上牺牲血肉!助您重归大地!”
有灵性的鲜血、骨块被沿途泼洒丢弃,这些事物,全部来源于大泽山里孕育的灵性动物。 青圭介和星野一直目视着这支队伍消失在空间尽头才继续往前走。 “害怕了吗,社长?”
“没有。”
星野冷冷的回答。 “那就继续前进吧。”
空间的尽头,是刺眼的光芒,所有的声响在这里全部变得寂静,就连影像也被纯粹的光吞噬。 万籁俱寂中,青圭介伸手握住星野的手掌,挥手划破面前净域那层纤薄的阻隔。 “咔嚓——” 光幕如同玻璃一般破碎,这一刻,有清新的山风朝着两人拂面而来。 “啊……” 星野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悸动起来。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座澄净而无垠的大湖,静静地趟在群山中央,映照着头上纯净的天空,微风掀起温柔、金光粼粼的碧波。 “叮铃——” 她听见风铃的脆响,还有隐隐约约草叶被风扰动的沙沙声。 一个恍惚,她似乎回到了拥着泣子入睡的梦,便要随之再度坠入到大湖的静美中去,所有的压抑、恐惧、担忧,在这一刻,全部被清风拂去。 灵魂澄澈,几乎要与这个世界融合一体。 “社长。”
但下一刻,青圭介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星野下意识地低头一看。 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腿不知何时已经浸入了湖水中,只差一点就会被湖水吞没, 但她的手腕却被身后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让她无法再度向前。 “啊!”
她彻底回过神来,原本感觉温暖的湖水一瞬间变得冰冷刺骨,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她便被青圭介强行拉出了湖水。 苍白的火焰从她脚下燃起,星野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温度和伤害,这簇火焰,只是温柔地为她燃去了身上的湖水。 “这么喜欢玩水吗,社长?”
星野闻言仰起头,青圭介正垂头看她,嘴角挂着一如既往讨人嫌恶的笑。 但就算再怎么厌恶,她也无法否认这张脸的俊美。 尤其是经过净域外的变化后,青圭介身上更添了几分阴柔美,让人难以挪开目光。 但星野并未沉溺在这份美色中,她只是盯着青圭介这张脸,用笃定的冷淡语气说:“你在利用我试探净域?”
——青圭介肯定可以更早将她拦住。 “说这种话真是太伤人心了,社长。”
“你被伤害了吗?”
“哈,就差一点点。”
在他们落回湖边的时候,星野用力锤了一下青圭介的胸口。 “我还不至于孱弱到需要利用你,社长。”
青圭介松开她的手腕,一边笑着解释。 「我更想看到的,是星野你能否依靠自己从这份虚假的温暖里挣脱。」 星野抿住嘴唇,青圭介没有说出口的话,让她沉默。 「那就……更及时的保护我。」 “口气这么大,结果连保镖的工作都做不好!”
最后,她是这么朝青圭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