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窦氏南三复,是晋阳人士,家族在当地世代显赫。他家有一所别墅,离他家的主宅有十来里地的距离。频繁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骑马去一趟。这天他又去别墅玩耍,不料天突然下起雨来。这时他正走到一个小村中,路旁有一户人家,院门开着,院内看起来十分宽敞,于是就进到了院中,想要来这户人家里避避雨。院主人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南三复声名在外,附近没有不认识的。这位一看是南老爷,赶忙就恭恭敬敬的请进了屋中。屋子不算大,主人请他坐下,又拿起笤帚打扫一番,冲了一杯蜜水代替茶水给他奉上,在一旁站着等候吩咐。南三复笑着让他也坐,这位才敢坐下。两人聊起来,原来这位院主人叫做窦廷章。又过了一会儿,有人送来酒壶酒杯,还有一只炖好的小鸡仔。窦廷章接过来摆在桌上,招待的十分周到。两人落座吃喝起来。一会儿又有人送来一道菜,窦廷章到门前去接。南三复跟着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小姑娘,头发挽起别着簪子,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站在门口等着。虽然只是能看到个上半身,但也能看出小姑娘容貌秀丽,端庄优雅。南三复一下子就被迷住了,之后跟窦廷章聊的什么也不知道了,满脑子都是那个小姑娘。雨停了,他也只好告辞,回家之后也是不住的想念。第二天,他便带着良米布锦来在窦家答谢,也是借这个机会拉进跟窦廷章的关系。从此之后,隔三差五的这位南三复就来拜访一次,还时常带着酒菜,来跟窦廷章吃喝一番。慢慢的越来越熟,窦女也就不那么回避了,有时就在他俩的桌前斟酒布菜伺候着。南三复时常会偷看窦女,窦女发觉便会害羞,脸一红就微笑着低下头。把这南三复迷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天就会来一趟。这天,机会终于来了。窦廷章不在家,南三复便假意坐在家中等他回来。等了一会儿,窦女给他端茶来喝。他起身一把就把她抱住了,连亲带摸,要行那不轨之事。窦女急了,用尽力气把他推开,说道:“我家虽然穷,但也是正经人家,我也要正儿八经的嫁人的。你家有权有钱你就能在这里仗势欺人吗!?”
刚巧这位南三复的正房妻子刚刚过世,于是他便作揖行礼,装出一副诚恳的样子说道:“我对姑娘是真心爱慕,我妻子刚刚过世,正想再续一房,若是姑娘能够垂爱,我定不会再取旁人。”
这姑娘也是年轻不懂事,被他说的有点动摇了。也不想想他既然说要娶你,那干吗不直接派媒人来提亲,搞这套做什么?不过姑娘还多少有点心眼,但也是单纯,毕竟她没遇到过坏人,可能觉得坏人是不可能答应她这样的要求的,于是说道:“那你敢不敢发誓?”
这简直太容易了,南三复把手一举,张口便来:“我南三复,今日指天为誓,将来定娶窦家姑娘为妻,如有二心,天打雷劈!”
姑娘点头一笑,南三复如饿虎扑食一般抱起姑娘就上了床。从这天起,只要窦廷章一出门,南三复必定会跑来跟窦女私会。这天窦女跟他说:“我们这样的私会是不能长久的,我家也是承蒙你家多年的庇佑,若是你叫人来提亲,我爹娘必定会以此为荣,肯定是会同意的,还请你尽快行动才好。”
南三复很诚恳的答应下来,回头却想你一个农家女如何配得上我?之后就找各种理由推脱。之后有媒人给他介绍了一位大户人家的姑娘,开始南三复有些犹豫,后来打听到那家的姑娘不仅貌美如花,而且家底殷实,于是就答应了下来。这时窦女发现自己怀孕了,开始频繁的催促南三复娶她,南三复有些不耐烦了,干脆就不去窦家了。时间飞快,十个月过去了,窦女生了一个男孩。窦廷章气坏了,打了女儿一顿,窦女才把实情都说了,最后还心怀希望,说了句:“南公子会娶我的。”
窦廷章这才放过了女儿,托人去问南三复,南三复当然不会承认。窦廷章又一场气上来,当场就把孩子扔到了门外,抓着女儿又是一顿打。邻家妇人听到动静过来相劝,窦廷章这才放过了女儿,气呼呼的喝了半坛子酒,回屋睡觉去了。窦女央求邻家妇人帮忙跑一趟,替自己去跟南三复诉诉苦,毫不意外,这位南老爷根本连见都不见。妇人只好回来如实告知,窦女干脆自己逃出了家门,看到地上孩子在还在动弹,看来是没死,就抱起来一路跑到了南家门前。敲开门,跟看门的说道:“我就请你主人说一句话,就能救了我的性命。就算他不为我着想,难道也不为他的儿子着想吗?”
看门人便将原话转告了南三复,结果南三复却吩咐下人,把门看严,绝对不能让她进来。窦女毫无办法了,只能是抱着孩子倚在南家门前哭泣。南家有些下人也是同情这个姑娘,但是主人有命,谁也不敢开门让她进来。就这样一直到五更天才渐渐的没了哭声。等到天亮开门一看,原来窦女和她怀抱中的婴儿早已双双毙命。窦廷章听到女儿死了的消息,才后悔自己对女儿打的有些过分了,也对南三复充满了怨恨。于是来在县衙就把他告了。县老爷一听非常生气,众差役也是吵嚷着要好好惩治这个渣男。南三复听到消息,害怕了,赶忙亲自带了上千两银子贿赂县官,结果反而判了窦廷章诬告,被打了四十板子赶回了家。窦廷章知道自己斗不过南三复,只好将女儿和婴儿的尸体匆匆埋葬了事。南三复那未婚妻的父母这天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来了一位抱着小孩的女子,长得虽然很漂亮,但是披头散发也很是吓人。这女子说道:“我劝你们不要把女儿嫁给那个负心郎,如果不听我的话,我就杀了她!”
老两口醒来讨论了一下这个事,虽然也是有点害怕,但是还是贪图南家的地位与财富,最终还是定了良辰吉日准备婚礼。到了迎亲那天,场面非常宏大。嫁妆丰厚,新娘子也很漂亮,只是终日愁眉苦脸,一天到晚的从没见她笑过。两人同床共枕之时,也是常常的哭泣流泪。问她缘由,却是一言不发。几天之后,老丈人前来拜访,进门就哭起来。南三复也没来得及问他缘由,赶忙先把他请进了屋中。老头进屋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吓得睁大了眼睛,也不哭了,哆哆嗦嗦的说道:“我刚刚在后花园,看到我的女儿于桃树之上上吊而亡,那这位又是谁呢?”
屋中的女儿听到这番话,脸色骤变,直挺挺的往后一倒,躺在地上就死掉了。南三复上前一看,原来是那窦女。赶忙又跑到后花园,发现树上吊的确实是新媳妇。当场差点就吓尿了,赶忙命家人去跟窦廷章说了这些事。窦廷章也感到很奇怪,便将女儿的坟挖开一看,棺材还在,尸体却不见了。之前那事的结怨还没消除,现在又出了这一档,窦廷章气上心头,又跑去官府告了南三复一状,说他偷坟掘墓。但是县官之前就收过南三复的好处,又发现这事非常蹊跷,一时就没有很快定罪。南三复又拿出重金收买窦廷章,请他撤诉。窦廷章知道自己最终也斗不过南三复,女儿人死也不能复生,能得点钱才也好歹是点安慰吧,于是就答应了下来。南三复又贿赂了县官,于是这案子就这样完结了。但是南家的家境从此开始走下坡路了。后来这事又四处传开,好多年来没有人敢把自家女儿嫁进南家。南三复实在没办法,只好从百里之外与曹进士家的女儿定下了亲事。还没到婚礼的日期,突然民间传出朝廷要选良家女子充实后宫的流言。为了不让自己女儿进宫,家中有女儿的人家这时都会赶紧找个人家成亲,那些定了亲却没过门的,也都会赶紧把女儿送去男方家中。这天,有位老太太领着一乘轿子就来在了南家,自称是曹进士派来送女儿的。花轿落地,老太太扶着一位头罩红盖头的女子进了屋,跟南三复说道:“听说皇帝要选宾妃,事情紧急,仓促之间也顾不上举行婚礼了,姑且就先将新娘子给你送来了。”
“是啊,这事我也听说了,如此也好,只是娘家客人却在何处?”
“略有点微薄的嫁妆,在后面由娘家客护送,迟一会儿便到了,还请南公子稍候,老身就先告辞了。”
说罢领了赏钱匆匆离去。南三复早就按捺不住了,老婆子一走,他就把新娘子的盖头揭了。一看果然风雅标致,便跟她打情骂俏起来。再看这女子,虽说容貌不一样,但一颦一笑却跟那窦女却十分的相似。南三复的心中就有些膈应,但是却没有说出来,只是不再搭理她了。新娘子看他也不搭理自己了,便上床去,揪过被子蒙住了头睡了。南三复也没太在意,但却对她的举止神情跟窦女很像耿耿于怀,所以也没有跟她同床。一直到了天黑,也没见曹家的陪嫁客人来到。心中非常奇怪,便来在床边把被子一掀要问问新娘子。结果发现新娘子面色惨白,伸手一摸,身体冰凉,已经死了。南三复吓了一跳,又有些奇怪,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赶忙命人快马加鞭到曹家报信,结果报信的人回来说曹家根本就没有派人把女儿送来。这事就成了一件奇事传开了。当时有一位姚举人,女儿刚死,不曾想下葬第二天就发现坟被盗墓的掘了。棺材被撬开,尸身消失不见。听到传闻说是南家出了一件奇事,无故来了一具女尸。赶忙赶来查看,果然就是自己的女儿。把被子掀开一看,竟然一丝不挂。姚举人非常生气,将南三复揪到了县衙,当堂对峙。屡次三番惹是生非,这次又惹到了姚举人头上,县官也不能再袒护他了,给他判了个偷坟掘墓见尸之罪,当场就给砍头了。蒲老先生点评道,开始乱搞而最后就算是能够走到一起,也算不上是有德之事。何况这最初信誓旦旦最后却无情抛弃这样的人呢?窦女被父亲责打,南三复不闻不问;窦女上门哀哭,依然不闻不问。南三复何其的残忍!因而他所遭的报应,也比那负了霍小玉的李益要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