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六、段氏段瑞环,是大名府有名的富豪,可是四十岁了还没有儿子。他的妻子连氏很爱妒忌,他想买个小妾,但又不敢。后来他和一个丫鬟私通,被连氏知道了,把那丫鬟狠狠地打了一顿,之后卖给了河间府一个姓栾人。段瑞环越来越老,他的侄子们一天到晚的来找他借钱,他要是有哪句话说的不对,他们就会对他恶语相加。段瑞环后来就想,反正这些家伙也喂不饱,自己这点产业早晚都得让他们瓜分干净,那还不如干脆过继一个过来,起码还能保住点产业。结果不论他选哪个,其他的都会集体反对。就连一向彪悍的连氏也无计可施,她这才后悔没让段瑞环买个小妾。于是她愤愤的说到:“我家老头才六十岁,谁说不能再生儿子了!”
接着就去买了两个小妾,让段瑞环自己看着办,她也不去过问。一年后,两个小妾都有了身孕,全家上下都很高心。家中的气氛也渐渐缓和,那些侄子们再来强行借钱,干脆就一顿臭骂撵出去。不久,一个小妾生了,是个女儿。接着另一个也生了,这倒是男孩,可能没活下来。夫妻两个十分失望。又过一年,段瑞环中风,卧床不起。侄子们更加放肆,家中的牛马物件,他们竟然光明正大的来牵走、搬走。连氏冲他们大骂,他们就回骂的更凶。连氏无计可施,只能一天到晚的哭泣。段瑞环的病越来越重,不久就死了。侄子们聚在他的灵柩前,商议着怎么分他的财产。连氏虽然很心痛,但没办法也没能力阻止他们,只好恳求他们能给自己留下个宅子,也好让这一老一幼有个安身之所。但是侄子们缺不答应,连氏气的骂道:“你们这群畜生,寸土不留,要眼睁睁的看着我这老婆子和那孩子饿死不成!”
侄子们整天商量也没个结果,连氏也只能天天哭泣,有时还会愤愤的打自己巴掌。这天忽然来了位客人吊唁,他径直走入灵堂,哭的昏天黑地,前俯后仰。完事之后,他就坐在一旁的草席上守灵。众人问他是谁,客人说道:“灵柩中躺的就是我的父亲。”
众人非常惊讶,于是客人慢慢的讲述起自己的身世。原来之前那个丫鬟,被卖给栾家之后,过了五六个月就生了一个男孩,取名叫怀。栾某把他视如己出一样的抚养,十八岁时候,栾怀就考中了秀才。后来栾某死了,他的儿子们分家产,却没有栾怀的份。栾怀找母亲询问,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他于是说道:“既然我跟他们不是一家,大家各自属各自的家族,那又何必在这里瓜分别人的田产!”
于是就骑马来在了段家,才知道段瑞环已经死了。栾怀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连氏也从悲痛转为了喜悦,指着那群侄子们喊道:“如今我段家有后了!你们所谓借去的那些牛马物件,最好原封不动的赶紧给我还回来。不然,我一定要去官府告你们!”
侄子们相互看看,脸色大变,慢慢的都离开了。栾怀又把妻子接了来,一起给段瑞环守灵。侄子们感到很窝囊,于是一起商量怎么把他撵走。栾怀知道后说道:“栾家不认我,段家也不认我,我到底该去哪呢?”
一气之下就要去告官。后来亲戚们出面调解,这事才慢慢和缓下来。但是连氏还是很生气,因为没有人把抢走的东西还回来,她就不肯罢休,栾怀就劝她算了,连氏说:“我也不是为了那些牛马,就是那些气一直压在心里,你老爹就是这样死的,而我一直忍气吞声,不过就是因为没有个儿子。如今我有儿子了,我还怕他们作甚!之前那些事你也不很清楚,还是我去官府告他们吧。”
栾怀力劝她别去,但她不听,找人写了状纸送去了衙门。县官把侄子们都抓了来审问,连氏理直气壮,言辞悲切,话如泉涌。县官被她打动了,把侄子们惩罚了一番,还命他们归还了拿走的东西。回来之后,连氏把那些没有参与分他家产的侄子们叫了来,把追回的物品都分给了他们。到了连氏七十多岁,临死之时,她把女儿和孙媳妇叫到床边说道:“你们都给我记住:如果三十岁还没有生儿子,就算是把钗子耳环都卖了,也得给你们男人納个妾。这没有儿子的痛苦,实在是太惨了。”
浦老先生点评道:连氏虽然嫉妒心重,但还能自我改变,所以老天也替她出了气。看她慷慨激昂的样子,也算的上是位女中豪杰了!济南有一位蒋稼,他的妻子毛氏也是不能生育而且妒忌心重。嫂子也时常劝她,不听,说道:“我宁愿绝后,也不让那些小狐狸精来气我!”
眼看蒋稼就到四十岁了,没有子嗣很是发愁,便想要过继哥哥的一个孩子。哥哥嫂子虽然都同意,可却故意拖着没办手续。孩子每次来叔叔家玩,夫妻两个都会给他许多好吃的,然后问他:“你愿意来我们家吗?”
孩子当然回答愿意。后来哥哥就嘱咐孩子说:“他们要是再问你,你就说不愿意。如果问你为什么不愿意,你就说:‘等你死了,还愁这田产不是我的吗?’”这天,蒋稼出远门做生意去了,孩子又来玩,毛氏又问起来,孩子就按他父亲的嘱咐回答了。毛氏大怒,说道:“原来你们每天在家就是盘算着霸占我们家的田产啊!你们打错主意了!”
说罢把孩子撵了出去,接着就请来了媒婆,准备给蒋稼买小妾。正好还就有个人家卖丫鬟,不过要价挺高,毛氏凑出了所有的钱还不够,眼看事情就要黄了。他哥哥也怕毛氏会变卦,于是暗中给了那媒婆钱,让媒婆谎称帮她借了钱来。毛氏很高兴,就这样把丫鬟买了回来。蒋稼回来之后,毛氏把孩子的话跟他说了,蒋稼大怒,跟哥哥断绝了往来。一年之后,小妾生了儿子,夫妻都很高兴。毛氏说道:“那媒婆当时也不知道从哪借来的钱,这都一年多了也不来讨账。这也是咱们的大恩人啊。如今儿子也有了,咱应该去把钱还给她,顺带也谢谢人家。”
蒋稼自然应允,亲自带着钱去找那媒婆致谢。媒婆笑着说:“你的哥哥才是你的大恩人啊。我这老婆子一贫如洗,哪有人敢把钱借给我啊!”
于是跟他说了当年的实情。蒋稼这才明白哥哥的用心良苦,回来跟妻子一说,夫妻两人相对而泣。之后摆下酒宴请哥哥嫂子过来吃饭,蒋稼夫妻二人跪地爬着,拿出钱财还给哥哥,哥哥赶紧将他们拉起来,钱也坚决不肯要。一家人痛快的喝了一场酒,从此亲如一家。后来蒋稼一共有了三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