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试试(1 / 1)

年轻人的脸色依旧苍白,就好像随时都会死去一样。他咳了两声,道:“我叫‘杀手’。”

大道立刻变色!“杀手”!杀手便是最近武林忽然崛起的年轻高手,谁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死在他手里的人已经数不清了。就连杀手自己都数不清,他从来不费时间精力去数这些数字。但杀手一直独来独往,丝毫没有消息称他与权利帮扯上关系!大道道:“你就是那个‘很会杀人’的‘杀手’?”

杀手道:“我就是很会杀人的杀手。”

扈三十娘的伤势所幸不算很严重,最起码不会致命。白玉堂已经放下心来。扈三十娘道:“很会杀人的人为什么连近在咫尺的人都杀不死?”

杀手道:“只因我并不想杀你,我若要杀人,那人绝活不到第二天早上。”

大道道:“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杀人的。”

杀手道:“通常我杀人的时候要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会杀得很快,快到那个人没有感觉,就忽然睡去。”

忽然睡去的意思,就死突然死去。大道道:“倘若心情不好呢?”

杀手又咳了两声,道:“不好的时候,就会杀得很慢。”

白玉堂道:“有多慢?”

杀手道:“有一次我杀一个妇人,足足杀了十七天,从第一天早上开始,一刀一刀,割了十七天,第十八天的早上,她才断气。”

扈三十娘的少腹在痛,但她更难受的是她的胃,她已忍不住要呕吐。大道已拔出他的剑,缓缓地拔出。白玉堂第一次见他拔剑,他拔得很慢。大道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瘦弱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似乎已经病入膏肓,随时都可能会死去。大道却无比郑重地望着他。他知道,若是轻敌,死的很可能就会是他自己!“我想试试。”

杀手望着一脸郑重的大道,眼神忽然变得可怜起来。像是可怜一个快要死去的孩子。杀手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杀了刘总管,我只能杀了你了。”

他又叹了一口气,似乎杀人原不是他的本意,而总有一些原因逼得他不得不去杀人。这一次,同样如此。他又用悲悯的目光笼罩着大道。大道的剑在手。杀手手里没有剑。大道的脸变得严峻,像是一座山,透露出浓浓的杀气。杀手的脸苍白得几乎透明,就像是一个僵尸,又似乎随时便会死去。大道的身躯精壮,就像是一只敏捷的豹子。杀手的身躯瘦弱,瘦的就像是一只猴子。猴子总是可能被豹子食去,但豹子绝不可能被猴子擒获。杀手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必死无疑。但大道的眼神却透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如临大敌。大道的眼睛在盯着杀手,死死地盯着。杀手的眼睛却看着天,似乎从不把大道放在眼里。可是杀手真的一点都不紧张么?未必!大道随意地站在那里,剑尖指地,他的双手就驻在剑鄂之上,顽铁一般的剑看似没有剑锋。——但杀手心里清楚,这柄剑已经在大道的手上。大道本身就是剑,他的人已发出了剑气!——杀手心里同样清楚,这柄顽铁一样没有剑锋的剑是一把真正的杀人之剑,随时随地可以杀一个人,就好像刚才刘一手那样。他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你只要半步走错,他的剑刹那间便可以刺穿你三四十个窟窿!杀手站在那里,抬头向着天,似乎心里有些放不下的事,他正在思考。他在想什么?是他杀过的人?抑或者是他爱过的人?大道不知道。他只知道杀手的手上没有刀,但随时随地都会变出一把刀,插进你的肺腑,刺进你的胸膛。就好像刚才的扈三十娘。——没有人看清他什么时候出刀、刺手。当你清楚的时候,你的身上已经插着一把刀。一把属于杀手的刀。杀手的姿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攻不成攻,守不成守。——然而大道却知道,这样的一个姿势,随时会变成一击必杀的攻势,或变成天衣无缝的守招!大道于江湖中搏杀数十回,所见过的剑招不下五十种,在鬼门关上走动不下十数次,创过九种临敌制杀的奇招,却仍然想不出有什么剑招,有什么方法,可以破了这个稀奇古怪的姿势。大道动了,踏前一步。这一步踏得三分实,七分虚,趾偏内,跟侧外。杀手却退了一步。这一步退得七分虚,三分实,脚掌借力,趾虚点。大道和杀手这一退一进,身上的姿态却全无改变。大道忽一步踏宫位,一步转男位。杀手忽一步入震位,再一步走乾位。大道忽前三步,后退半步,再急走五步,后退二步半。杀手再快走七步,一足立,一跳一跪,再猛然站起。两人步法加快,快得令人看也看不清楚,而且步法越来越复杂,然而上身的姿态丝毫没有改变过。两人又忽然一停,杀手怪啸一声,往后一翻,准备跃出酒店!杀手毕竟低估了大道。他原本绝没有想到大道会有这样扎手。因为他不知道,面前衣衫破烂却洗的干干净净的少年,就是与之齐名的大道!若他知道这个人是大道,他也绝不会一开始就采取了守势!他会突然发动猛攻,用所有人都看不见到速度!以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角度!立刻刺杀大道,于电光火石之间!但他不知道,所以他必须顾及背后的乞丐。那个聪明的乞丐。同时也是讨厌的乞丐。有了顾虑,就决不能抢攻。因为你一旦动了,就代表无懈可击的防守没了。没了防守,绝对会出现漏洞。以乞丐之前的应急之变,绝对能在一刹那的时间就要了自己的命!所以他只能守!大道完全没有任何的顾虑,所以他先动了。但他却没有选择攻。以疾、快著称的大道居然没有选择攻!这自然是对杀手最强的重视和最高的尊敬。——对敌人的尊重就是对自己的尊重。只有那些轻敌的人,才会输得最快,也才会死得不明不白!——有些人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大道动了,杀手就只能跟着动。因为大道的方向已变,他防守的方向必定也得改变,所以杀手的守势已经受制于大道的攻击!从大道踏出第一步起,杀手就已经完全丧失了主动。没有主动的防守,势必要受到攻击者的拖累!杀手心里知道,他的防守仍旧无懈可击。——因为只要他出现一点漏洞,大道的剑就会刺进他的喉咙。——只要他出现一点漏洞,后面讨厌的乞丐必定蹂身而上,他也注定要成为靶子!但时间拖得越久,他的防守就越容易松动。——他的守势毕竟已经受到大道脚步的牵制!长此以往,必定会出现漏洞,那个时候,就是他死的时候。他要在漏洞出现之前就得解决战斗!怎么办?杀手只想到了一个办法:逃!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逃走!当机立断,杀手实在可以称得上是第一流的高手!杀手向后一翻,企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通过乞丐把手的门口。他一动,白玉堂就笑了。白玉堂就等着他这一跃,只要他不跃,白玉堂的机会微乎其微。但只要他跃起身来,白玉堂有把握让他立刻躺下。连着数起杀人事件,刘一手酒家门口聚集的围观者已经全部逃离。——没有那个人能忍受这样的视觉冲击。所以店门口除了坐在凳子上喘着粗气的扈三十娘以及双手背在身后的乞丐之外,门口已经异常的开阔。所以杀手立刻下定决心,逃!要逃,就必须速度!所以他立刻跃上半空。只要他能越过这个门口,进入开阔的地界,就没有人能要他的命!他有这个把握!人往往总是在视野能企及的范围内受到种种的诱惑,有些人为钱,有些人为女人,有些人为权。但到头来终究发现,眼睛里看到的美好,其结果往往都是惨烈。杀手的眼里已经看到了美好。他已身在半空,空旷的地界就在眼前,他的手甚至已经触摸到了门外温暖的阳光。阳光,毕竟还是给人力量的。杀手的精神已经振奋。他还用余光瞥过这三个人。大道的眼神已经变了,他完全没想到杀手的跃身是向后的方向,他已经做好了所有防御的准备,就等着杀手揉身上前,再给他完美一击!但杀手却是佯装前攻,实则后退!大道完全没有想到,所以他的眼神已经变了。面前这样的匹夫,又怎么能想到自己这样天衣无缝的攻守转换?又怎么能够想到自己真正的去路呢?杀手心里是得意的。他当然有资格得意,从一开始他便已经想好所有的路!他之所以不杀扈三十娘,只是为了让她能苟延残喘,不至于让乞丐和年轻人因出离的愤怒而群起攻之。若是那样,他完全没有机会。所以他选择刺伤扈三十娘,解决一个人的战斗力。如果可能,甚至还会使得乞丐照顾受伤的女人而再次减少一个攻击力。他所要面对的,仅仅只是那个年轻人。但若是一个人,他完全不会放在眼里!他可以选择先用极快的速度杀了年轻人,再杀了乞丐,扈三十娘那时候也就等于是死人。他原本来这里就是为了投靠权利帮,他知道权利帮一定会喜欢他,因为他是个有用的人。通常有用的人都会招人喜欢。他是个杀手,杀手通常都会有许多仇家,逃离仇家的办法很多,最安全,也是最有效的,就是找一个靠山,一个可靠的靠山。所以杀手找到了权利帮!若是在入帮之前杀了几个扎手的对头,这份大礼也势必会让他在权利帮中立刻站稳脚跟。他虽然进了权利帮,入了组织,但毕竟也只是孤身一人。孤身一人就是无权无势。在一个只要钱只要权的帮会之中,权势是多么重要!所以杀手要站稳!只要站稳,他便没有后顾之忧。倘若,仅仅只是倘若,这个年轻人已经超脱他的掌控,那么他可以立刻选择逃离。有了羁绊的门外两人势必守不住他出逃一刹那的攻势,所以他出逃的路线也早就想好,他要先再次佯攻受伤的扈三十娘,乞丐必定上前营救,门口便无论如何都会有个空缺。但无论空缺多少,对杀手来说,已经足够。他已能顺利逃脱牢笼一般的酒店,只要出了酒店,就没有人留得住他!他绝没有想到,乞丐只是站在他的后面,就已经给他无形的巨大压力。他更没有想到,面前的年轻人居然牵绊了他万无一失的防守。一切都脱离了掌控,所以杀手立刻选择逃!所以他立刻跃起身子,不是向前,而是向后!虽是向后,却极似向前!所以他骗过了大道,大道采取了守势,就等着他上前,再给上完美的一击。一旦采取了守势,就绝对跟不上杀手后退的步伐。他一转身,就扑向目瞪口呆的扈三十娘!一切尽在掌握。杀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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