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连好几天上货发货,我很少能跟娟子单独在一起,就算在一起,我也不忍相问那些糟糕的、难以启口的话题,她几天的确太辛苦了,得体谅她,等忙过这阵子,再和她好好地谈谈。娟子跟我短暂相见时,也只是笑笑,没有更多的话语,但这笑容只有我能会意,它的意思就是庆幸我们终于过了一坎,不用害怕那些恐怖和混乱的日子了。最近我和娟子的思路不在一个频道上。我为这一点显得非常难过,以前可不是这样子,以前我一小点心思,她都能猜得到,弄得懂,并顺着我的思路开导我,现在她对我的思路了解得不那么顺畅了,这让我有点失望和沮丧。“哎,这如何是好呀?她是如何打通林站长这一关的?我若问她,令会扫她的兴,若我压根儿不问,自己反倒彻夜难安。”
我心里是愁苦的。有时候我又安慰自己:“娟子非常的聪明和机灵,反应也异常的敏捷,我是不是有点钻牛角尖呢?我是不是自寻烦恼呢?”
我这所以思绪反复,是因为心爱着娟子的,生怕她委曲求全,林站长稍稍有点过份,我都会感到揪心。突然间,我又想到了张彪,这些日子都不见他冒头了,是不是娟子抢了他的风头,不好意思露脸了?虽然他在车皮上不肯帮助了,但乡里乡亲都认为他是挂名的代理商,他的蒸发,让人匪夷所思啊。还有呀,娟子和林站长单独在一起吃饭四个小时,这事他知不知道呀,若他知道又会是什么反应呢?毕竟他多年与林站长打交道,对他的爱好和怪僻比我们更清楚。张彪消息很灵通的,他应该是知道的,他的蒸发,是不是也跟这事有关呢?我强制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想多了,都自觉庸俗和肮脏。发货总算告一段落,我们不急着收货,因为收货需要足够的现金,而我们手头上已经没有,说过不打乡亲们欠条的。所以我和娟子暂时又要回到西南峪。娟子载我回西南峪的一路上,她叫我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而我心里纠结,手是放不下去了。“怎么啦?突然就不敢啦?”
我好想对她不满的情绪发泄出来,要质问车皮的经过为什么不说给我听。听到她说突然不敢的话,我差点要哭,此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拦腰紧紧地抱住她,动作又快又猛又有力,娟子毫无准备,车子差点偏离了方向。“小文,你怎么啦?”
她一惊,连忙问。我就是不说,把头贴在她的后背上。娟子扭头,狠狠地瞪我一眼,说:“弄好车皮,货到发了,你倒好象不高兴?”
谢天谢地,她终于注意到了我的情绪,这说明她在意我,可是她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高兴呢?她就不能原原本本把真相告诉我吗?对,还一定得她亲口地、主动地说出来。娟子把车子停下来,怔怔地看着我:“小文,你有心事?”
我再不说,可能以后就说不出口了。我不能等她主动跟我说了,估计我不问,她还不知道我憋着难受是怎么一回事。“姐,为什么林站长没刁难我们?答应得这么爽?”
娟子明白了我的意思,气得全身发抖,怒不可遏地看着我,大声喝道:“给我下去!”
我在车上发愣,娟子推搡我下来:“以后不许你叫姐!”
我从来没看见娟子如此大的怒火,张着血红的眼睛似乎要把我吞噬。我从车上溜下来,显得非常狼狈,娟子不顾不管,径自开车一个人走了。我后悔不已,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糊涂,反过来又一想,娟子大不必发这么大的火呀,俗话说,不做亏心事,还怕鬼敲门,把事情好好地说说,不就完了吗?我孤独地站在路边,抬头看看天,天变得阴沉的,跟我心情一样。可能马上就会下雨了,如果河滩的洋葱没及时装车,不知要蒙受多大的损失,多亏了娟子搞定了车皮。但事情一码归一码,搞定车皮经过不隐晦的话,她可以放心大胆地说出来呀,特别对我,更用不着遮遮掩掩的呀,她如此地忌讳如深,由不得我不多想呀。我一下子觉得自己委屈,一下子又觉得她委屈,情形都不知如何去判定。和娟子关系弄僵,这不是我的本意和初衷,但已经糟糕如此了,那怎么去挽回呢?现在我头老大老大,不知该往哪去?去张家大院吧,娟子开车走在前头,我用腿走在后头,这情形无异于让王成富和李铁李钢还有姐夫感到诧异,他们背后又要嚼舌头了,去蒋家村吧,我和娟子两人刚离去,我却灰头灰脑的一个回来,这会引起蒋葵生猜疑,他就会不停地盘问是怎么一回事。我真希望自已有《封神演义》中土行孙的那个本事,就此遁入地里去,让谁都见不到我。回西南峪,本是我和娟子共处的一段难得的好时光,却被我搞砸了,现在,弄得我置然野外,进退两难。好才娟子去而复返,把车子开回到我的旁边,轻轻地咳了一声,说:“上来吧。”
她的声音有点冷,有点勉强,但终归顾全了我,还有她的面子,我们都不想让王成富他们象捡了新闻,省得他们添油加醋,无事生非。哪怕我们同进同出,但要回到过去那样亲密无间,可能就相当相当的困难了。天气阴沉,我巴不得马上来一场雨,就像我高考失利的那样,把我淋死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