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么,许久未见了。”
竭先生面容古井不波,开口的瞬间朝田鹞轻轻招了招手,就像是终于得见的老朋友。“辛老头还好么?”
面对这位几近传说的人物,对于他的每句话田鹞当然都不敢等闲视之,但又不知怎样回应对方话音里突如其来的熟悉,便只有从崖城上仙身上问起。竭先生笑了笑,在他停顿的这么一刹那,无论是鬼门还是海族一方,甚至佛宗,甚至那些一贯桀骜不逊的相柳族人,这一刻竟都不自觉的低下了头,不敢有丝毫哪怕片刻的打断。“如果你说的是辛老头,那么很不幸,他已经死了,如果你说的是崖城上仙,那么他很好,而且前所未有的强大,也许比上边那个老怪物还要强。”
说这句话的时候,竭先生是笑着的,但不知为何,田鹞觉得他有些悲哀,不知道是在痛苦着什么。轻点了下头,田鹞发现竭先生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的无尽之刃上,似乎有些深意。“若要论寒,这世上大概再没有人能越过上面的那个老怪物,可要是论破坏力,论瞬间的爆发,小师弟你的冰炎才是真正的举世无双!是吧,老家伙?”
竭先生话音里的熟络有些让田鹞发寒,之前曾经在某些深夜涌出的不好想象,似乎在一点点的愈加真实。“冰炎?小竭,名字起得不错。”
老玄巍抱朴子握着手杖缓缓踏空而来,一切都如之前般模样淡然,彷佛刚刚剑斩的不是一方鬼帝,而只是一段短短的空气。“老怪物你越发会装糊涂了,难道就真的不怕小师弟醒来后灭光你玄巍一族么,还有,你们给他找的这身破龟壳,真是太丑了,破绽太多了。”
竭先生忽然笑了起来,原本空无一物的手掌出现了一把神奇无比的兵器。万物自有其相对性,神奇自然也是相对而言,最起码,当竭先生手掌将那兵器缓缓握紧,鬼门和海族队伍里一片惊讶之声的时候,田鹞却只是感觉发自内心的凉,像是要从脚底,直冲到天灵盖上!“走吧,抱朴子师叔,我们上去吧,放心,鬼门要做的事情很多,时机未到,这里不会再有任何一尊道衍以上的修士鬼门修士出没了。”
竭先生意味深对田鹞笑了笑,单手握紧手中兵器,直冲万米之上的高空!眨眼不见!只见云中隐约有无限风浪!老玄巍也轻轻点点头,没有去向田鹞解释什么,只是握紧手中的杖,化作一抹飘渺无影的寒气不见。“十三郎,你也累了,便在这里歇歇吧,接下来交给我们就行,既然那些家伙不想战,大概也要到此为止了。”
玄尊的脚步声从身后走来,轻轻拍了拍田鹞臂膀,挥手的瞬间喊杀声瞬间撕裂风云!密密麻麻的鬼门军队在各自头领的号召下如虫蚁般附城而来,然后又被似汪洋一般的海族军队拍打下去,死伤无数,整个战场如一个不断旋转的绞肉机,将一方方生命吞没,留不下丝毫痕迹。田鹞的眼中却全然没有丝毫动容或在意,甚至就连所有的神采,这一刻竟也是内敛的。“我究竟是谁?从何而来?为何而去?”
类似这样的迷惘在他的心中不断响起,然后越发激烈,越发混沌,越发不知所向。他曾经机缘巧合下接触过些图像信息,在那些信息,TGP系统的存在便成为一个问题,父母为何惨死,那个现世的大家族究竟意欲何为?田鹞曾经苦苦思索过。而到了如今,竭先生几句话间向他透露的信息更加剧烈,田鹞甚至有到底哪段人生是真哪段人生是假的怀疑。是庄周梦了蝶,还是蝶梦了庄周,田鹞忍不住的怀疑,到底是自己前世被设计穿越到这个世界,还是,自己本就是这个世界的某人?那些所谓穿越,所谓钢铁洪流,灯红酒绿才不过是一场刻意营造的虚伪梦境?手掌于无声中摊开,一抹荡漾着炎热与森寒的冰晶缓缓凝聚,明亮的好像是要将所有黑暗照亮。“无论怎样,只要我自身够强,便足以面对一切风浪,无论你们谁人在谋划,谁人做局,我都要将这棋盘掀翻!”
眸中精光一闪,田鹞朝着下方大吼了一声提莫。乌黑的毛发张扬,四足踏焰,伴随着一声长长的狼嚎,提莫迎风而来!收身,无尽之刃手掌紧握,刹那间已落于提莫之背!“杀!”
无尽之刃斩出,通红的冰炎在天空闪耀,如一个世界在燃尽自己最后的力量,美丽而又森寒,炙热却又温润。战斗分为两个部分,无尽高空上的战斗究竟如何没有人知晓,但地面上的战斗,在耗时许久之后,终于渐渐向尾声走进。驾驭着提莫于空中奔腾,身形闪烁间在斩一名鬼王,田鹞体内世界中的元气已经近乎告罄,自身虽然受伤不重,却也多少有了些疲累。再看战场之上,代表着海族的蓝色海洋已经如大海般无声蔓延,黑色的礁石已经寥寥可数,每次呼吸之间,海洋都在向外弥漫。佛宗的弟子们依旧没有加入正面战场,周身金光闪耀,吟诵着不知名的法号,不断将一道道光环加注到海族将士身上,他们的实力往往会得到明显提升,力量和恢复速度也会变快。“结束啦。”
田鹞双腿轻拍了下提莫腹部示意,身形很快落下天空,提莫的四足轻轻迈在了被血液侵染的湿润的地面上。“小子,这次我可是要闭关一阵了,没什么事情不要吵醒我!”
飞颅的喝声和身影同时从后方传来,然后便没入田鹞的手臂中不见。阿卡丽也受了些伤势,但整体神情还好,越来越具有杀意和逼迫感。示意阿卡丽进入自己体内世界休息,骑乘于提莫柔软的背上,田鹞举目四望,弥漫的硝烟在缓缓退散,嘶吼与交击声也越来越不可闻,世界静了,战事,绝了,以这样一种短暂而局促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