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要披上战袍与众将士一同上战场,花弈不在,他就是最好的士气引导人,夕河万般劝阻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心。
他换了衣服骑上马,矍烁的眼睛如同躲在黑暗里的野狼,行出十米,他的身子便如同失去生命的蝶,飘然落地。
夕河忙让身边的人将他扶起来,交代下去,阿九昏倒的事情决不可外传!
军医给阿九号过脉,引着夕河到外间,道:“九公子的身体怕是……怕是,撑不住了,宫主当早些送他回去疗养才好,再在这里待着,随时……”
不等他的话说完,夕河已一记凌厉的眼刀扔过去,“临阵脱逃,你是要阿九死都落不上好名声么,做你该做的事情去,若是战事未捷阿九出了事,我便要你,和你一家陪葬。”
在她冷冷的目光下,军医冷汗涔涔,忙借着配药的借口离开了。
她回到屋里,看着阿九起伏微弱的胸口,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却被她生生忍了回去。
我会送你所有你想要的,无论活着,还是死了。这场战争,用尽一切法子,我都会帮你打赢的。
屋里有人跌跌撞撞地出来,夕河调整了下呼吸,将那人扶着坐了下来。
“他没事,你就别再乱走了,瞧你这浑身的窟窿。”
花弈嘿嘿一笑,在胳膊上戳了一下,疼得直咧嘴,“你瞧,放出假消息这法子果然管用吧,现在只等天降大雨,只要再有一场雨,我便能让他漆鹿国的人全军覆没。”
夕河不解,“你上次去他们军营做了什么?”
他道:“这个嘛,不能告诉你,要是这法子不管用,阿九这家伙非嘲笑我不可。”
夕河坐到床畔,神情里是再也掩饰不住的疲惫,心里的话像是洪水一样涌来,她觉得再不找个人说一说,她会死的。
“也不知阿九这辈子怎的这么多波折,若是上天怜见,我愿意将剩下的生命与他平分,只愿他能一直活着,活到我死的那一天,他闭眼,我也闭眼,再也不睁开。花弈,我好怕他会离开,只剩下我一个人,辛芽死了,阿九若是……”
花弈微颤颤走到她身边,搂住她瘦弱的肩膀,以无声的支持给她安慰。
“若是那个愿望太难以实现,就让我拿余下生命换他到这场战争结束也好,我不想他死在这里啊花弈,我们有个家的,起码让我们回家,让他在家里安心地离开,不行么……”
花弈什么也说不出,只好在她的后背轻轻地拍着。
“我同你保证,一定会打赢,无论用什么代价。”
窗外的景物不停地向后飞逝,绛桃心里的不安却一丝丝也没有减少,反而日日增多。花弈真的……死了?
不会的!
她使劲摇摇头,心知那家伙才不会轻易死呢,他成天算计别人,不把人家算计死已经算是开恩了,何况他身边还有阿九,还有夕河姐姐,哪个都不是好打发的主儿,怎么会让他死呢。
但是若不亲眼看到他安好,她始终无法放下心。
一路上,叶乔总有意无意提起当年的事,还有这两年她不在漆鹿国宫里发生的事。
她不能说不恨白芷,但如今她生活得这样好,某种意义上也要多亏她的心机和手段,若不是她绞尽脑汁把她赶出宫远嫁,又岂会有她跟花弈的幸福?
当年白芷一念之间,反而成全了她。否则她生活在宫里,生活在身为国君的弗云身边,怕是远不及如今的逍遥快活。
倒是白芷她如今的状况让人唏嘘,成亲当日就被打入冷宫?弗云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当年的你,必然做不出这样绝情的事情来。
篝火边,叶乔烤着鸡翅膀,火苗舔舐着流油的肉,发出滋滋的响声,香味四溢。
“王上不过来得略晚一些,你就真的这样恨他?一点机会也不给他?”
绛桃接过他递来的鸡翅膀,吃得毫无闺秀风范可言,叶乔不禁被她霸气的吃相镇得一愣一愣。
“你成亲了没有?”
叶乔笑,“还没,不过有喜欢的人了,为了让她生活得更好,我决心要在宫里混出个天地来,再去她家里提亲。”
“我相信她会等我的。”他补充道。
绛桃抹了嘴,用鸡翅指着他道:“胡扯,你根本就没喜欢的人,不然你就会知道,对于互相喜欢的人而言,最大的幸福就是相守,而不是谁给谁更好的生活。”
她又指了指那对篝火,道:“你瞧,对有情人而言,这堆火又温暖,又能照亮黑夜,最重要的是,可以让两个人坐得很近,可你却偏要让人家一个人坐在这里,你跑去盖一座大房子,说要给她遮风避雨,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本末倒置?”
“就是你忘记了,你要守护的,不是你跟她住的房子,而是她这个人,你瞧瞧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撒这么明显的谎,真是太不高明了。”
叶乔呵呵一笑,他从小就是弗云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弗云即位当了国君,他才从侍卫营出来,重新调回去,日日要为弗云的安危高度紧张,哪里有时间去谈情说爱。
看的出绛桃并不是他想的那么容易糊弄,她的天真只是不想掺和,置身事外,但若是要拖她到泥潭里去,她绝非是任人摆弄的羔羊。
叶乔只好收起原先的策略,不再多言。
夜里绛桃要小解,掀了帘子从车上跳下来,睡在外面的叶乔一骨碌也坐了起来。
“我……到那边去一下,你接着睡好了。”
看到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叶乔大约猜得到,也有些脸红,还是忍不住交代道:“要当心,树丛里可能有蛇。”
绛桃已经快要憋死了,哪里还顾得上蛇,一溜烟跑到了树丛中。
嘘口气,系好了衣服准备往回走时,忽然被人捂住嘴拖到林子里,绛桃吓得手脚并用又捶又踹,那人吃痛地吭了一声,但两手像钳子一样,丝毫不肯松手。
到林子深处,绛桃瞅准一个缝隙,一脚踢了过去,位置嘛,是她最擅长的那里。
“我……唔……娘哎,姑娘你……太,狠,了……”
“熊大哥?”
那日夜谈,绛桃以为他只是嘴上说说,但他确实是下了要去战场的决心,这个人属于一根筋的那种,认准了的事儿就是撞了南墙都不回头,这条路是去战场最近的路,恰巧他在树林里休息,看到绛桃和那边一直警惕的男子,还以为她是被人给劫持了。
“你……罢了,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把那劫了你的贼子打趴下。”
绛桃忙拉住他的胳膊,道:“你误会了,他是带我去找我相公的。”
具体的事情绛桃不想同他多讲,只是简略地说了一下,熊大哥听后喜上眉梢,道:“那好啊,咱正好顺路了。”
绛桃苦笑,劝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战场上有士兵,你这愣头愣脑地扑过去,人家也不能用你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熊大哥顺手拾起一根跟绛桃胳膊差不多粗的树枝,小手一掰,吧嗒,两截了。
“你瞧,我很有力气的,不用担心,我不会受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