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天的,我只觉得整个额头一下子渗出了冷汗。
不会有错的,就在刚才,那一堆烂木头中……有一只眼睛!
我猛得回过头去,但是在黄昏暗淡的光线里,那散落在桥头的木头栅栏后干干净净,却是什么都没有。但是我非常确信,那不是什么幻觉!就在刚才我撇过去的一瞬间,在那木头缝隙中,有一双眼睛……眨了一下!
“小二爷!快点咯!”
不远处的宅子外,刘二冲我招了招手。
我又会有看了看那堵住桥头的木头,此刻那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一般。我晃了晃脑袋,然后冲着宅子走了过去。
我要将这件事告诉大伯,虽然我对于“上山”来说,只是一个小白。但是自小爷爷给讲的山精鬼怪的故事就不少,再加上家里的那本记录山妖鬼怪的手记我也没少看,我已经不再将刚才自己看到的,和那曾经趴在车上的女人当成单纯的幻觉了。
很快,我跟着刘二进到宅子中。这个平房有个小院子,里面一片土地里种着一些生菜。我们两人没有停留,直接跟着大伯王兆进入了房子内。而这个房间的装饰也非常简单,但是很明显能看出来也被人好好收拾了一番。
这个刘希山倒是会做事。
我心下暗道,这房子收拾的这么干净,想来也是刘希山买下来的时候,派人给收拾的,看起来挺破旧的一个房子,里面倒是一尘不染,就连墙角都没有个蛛网啥的。唯一让人感到有些麻烦的是,这个平房没有什么电,现在天色暗了下来,只能用房间里的煤油灯来照明了。
这个宅子除了一个大厅,紧靠着还有两个小屋,一东一西。东边的那间房子里面有一张床,还有一套桌椅。而西边的那套房子,除了一张床,还有和一个老式的大衣橱,衣橱上是一面干净的镜子。
逛了一圈之后,我们四个人聚到了中间的大厅之中。大伯点着了煤油灯,然后从背包里拿出准备的压缩饼干和肉干,分给大伙吃了起来。
“这鬼地方,这么多年难道都是自给自足的过活?”
一边吃着手里的饼干,刘二不由吐槽道。整个村子,竟然连电都没通,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些年来这里的人是怎么过的。
“现在我们不是管这些的时候,按道理说,那两个人的半边身子如果是被山皮吃了的话,我们基本可以确定这山皮是会在夜晚攻击人的。”
一旁的王兆听了刘二的抱怨,不由笑了笑,旋即开口道。
“同时,刘希山已经帮我们问了一圈,这个山村里的人都没见过什么野兽,说明这山皮吃人的同时,还躲着人。那就基本可以理解,这山皮面对这个山村中的人,内心中还是有这忌惮的,这也就是说,这山皮,并不强。”
大伯听着王兆说,脸庞在煤油灯的昏黄中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大口的吃着东西。
“那……这件事,有没有可能不是山皮干的?”
我脑海中突然蹦出了那趴在汽车上,惨白的女人。不由开口问道。此刻看到大伯等人全部看向我,我连忙将自己在进村的时候,看到的那个趴在车上的女人,和在桥头看到的有东西窥探的事情说了出来。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鬼?”
我看着大伯三人,等着他们下结论。可能别人不相信,但是做我们这一行的人还是清楚的,鬼,是真的存在的。只不过那种东西,很是少见,甚至可以说,那些能被人看到的鬼,都是比山皮还要稀少的货色。
“如果按照沫儿说的,倒是很像是我们撞鬼了……”
大伯略微沉思了一会,缓缓开口道。
“但是还有一个可能性更大的……那就是我们遇到了和我们一样的……”
大伯说着,手指放在自己的脸上敲了敲。
看到大伯的动作,我不由一愣,然后猛地一个激灵道。
“大伯,你是说……花皮?”
听到我说出花皮,王兆刘二也不由的恍然大悟,连忙看向大伯,看他怎么说。
大伯点了点头道。
“很可能。”
山皮分为“热山皮”,“死山皮”,“干山皮”。但是这些都是正经的山皮。而所谓的“花皮”已经不是单纯的山皮了……
花皮,可以理解为被邪性的动物,山精上身的人类,在“妖鬼山精录”中,有着一个民国时期关于花皮,猫脸老太太的记载,让我印象比较深刻,此刻想到花皮,脑子里立刻蹦出来了这个故事。
民国初期,具体哪一年也说不清楚了,东北有户人家四代同堂,老太太七十多了,脸上皱纹跟橘子皮一样,除了吃口喝口就是住在四合院小屋子里有口狸猫陪着,这口狸猫很久以前来到这家的,反正有了它以后这家人就没见过耗子爷的面。不过这狸猫住家这么久还是认生,除了缩老太太屋子里,等闲人也见不得它面。
终于到了老太太要去泉下见早走的老爷爷这天,家里人给老太太换上寿衣寿服,请在大堂的竹榻上,连着两天,老太太气若游丝,滴米不进,但就是咽不下最后一口气,子孙们慌神了,连忙请来了见多识广的老舅爷。
老舅爷看看老太太,试探着问:姐,不是还有什么想见的人吧?老太太喉咙里格格作响,眼睛望着自己往常住的小屋,眼泪都流出来了,老舅爷站起来问:我姐住的屋子里是不是还有什么她放不下的东西?
孝子贤孙们面面相觑,不敢说话,老太太的大儿子把老舅爷拉到一边:舅,屋子里是有点东西,就是您见过的那只大花狸猫,我不能把它放出来。
老舅爷一惊:娘哎,外甥做的对,临死的人是不能见猫啊狗啊这些东西的,别说猫狗,耗子都不能见。自古有种畜生截气的说法,就是说,人活一口气,气没了,命也没了。这气看不见摸不着,但百八十斤的活人,全靠体里这口气撑着,人要死了,气也就跑了。万一不巧正好猫狗路过,截了这口气,那就能成精了,吃人败家,不在话下。所以谁家要死人,得把家畜看好,不能靠近临死的人,可这老太太感情和狸猫太深,不看到大狸猫就顺不下这口气,好歹是自己亲姐姐,能让她走的这么不情不愿吗?
老舅爷犯了难,问外甥:那只狸猫呢?你们怎么处理的?老太太大儿子回答:还能怎么着吧,几个人在屋子里堵它,好歹把它绑上了,用铁链子吊屋梁上呢,等我妈一走,烫了它扒皮给老舅爷做个暖膝。要说这狸猫凶啊,您看外甥这脸,这爪印,被抓的,您看看。
老舅爷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对着外甥支着的大脸就是一大耳刮子,骂道:我姐还没死呢,你们就作践她的心头肉,要不是你们这些不孝的东西平日里对老人不闻不问,我姐至于一天到晚窝在屋子里和狸猫做伴吗?你们这么做,诚心不想让我姐闭眼啊?小心她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老太太的孝子贤孙们齐齐委屈的说:老舅爷瞧您说的,老人在的时候,我们都没少了她的衣食,怎么就能说我们不孝顺呢?老舅爷常叹道:你们那,老人要的是暖心,不是暖身,要的是人陪了说说话,不是一日三餐混吃等死,这个等你们老了就知道了。
众子孙不敢怠慢,连忙带老舅爷去了小屋,一看那狸猫毛被揪落一块一块,四蹄用麻绳扎的跟绑猪崽一样,嘴里塞一麻核,腰间捆一狗链悬在大梁半空中,见到老舅爷进来,叫不出声来,猫眼里湿润润的。老舅爷气的直跺脚,你们这帮畜生畜生,狸猫帮你家镇了这么多年耗子没功劳也有苦劳吧,这么糟蹋它,快,快,快放下来。
众子孙慌忙把绑狸猫的狗链垂落地上,老舅爷掏出猫嘴里麻核,狸猫立刻没命的叫起来,跟哭一样,猫头拼命扭向老太太大堂上布置好的灵屋。狸猫的意思是明显的,但老舅爷又难了:要死的人是不能见猫狗的,可不见姐姐死的都闭不上眼,这可怎么办?最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狸猫的四肢麻绳松了,把狗链栓猫脖子上,牵着猫在灵堂外远远的和老太太见一面,既不近着接触,也了了一人一畜的心思,让老太太也走的安心。
想法没错,可最后还是出了问题。话说老太太大儿子牵着猫,老舅爷颤巍巍的驻着拐杖,刚到灵堂门槛外,留灵堂照应的老太太二儿子就在灵堂里喊:哥,舅爷,我妈刚走了!狸猫一扭头,不知怎么就脱出了狗链,哧拉一下窜进了屋子,呼的扑在老太太脸上,二儿子吓得拿起哭丧棒一家伙砸在狸猫脑袋上,把狸猫扇滚出去老远,正要上去再补一家伙,突然觉得气氛不对,大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后面,扭头一看,吓得窜出去老远。
老太太的尸体呼啦一下坐了起来,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众人吓的大叫:诈尸啦,诈尸啦……要死的人被猫狗扑了叫截气,已经死了的人被猫狗扑了就不叫截气了,那叫诈尸,说白了就是僵尸复活。谁都知道僵尸是要吃人肉喝人血的,灵堂里立刻鸡飞狗跳,乱作一团,要说胆大还是老舅爷,驻着拐杖上前叫:姐,姐,有什么事情放不下你说啊,不要吓了家里人。
喊了一会看老太太又躺下了,壮着胆子上去一摸老太太鼻子,怒道:谁眼瞎了说我姐死了,这不还有气呢么?事情就是这么怪,老太太二儿子百口莫辨,被众人骂的象个耸,只好灰溜溜的收拾了地上的被砸的脑袋开花的猫尸躲了出去,经过这一折腾,老太太居然一天天的进气出气都多了起来,孝子贤孙们傻了眼,敢情这灵堂白准备了,但人只要有气,总不能把老太太活葬了吧?于是只好把老太太又抬回了以前住的小屋。
猫脸老太太的故事这才真正开始,怪事连续发生了:第一件怪事是白天总看见老太太躺在床上,送去的饭粥也没见动,可也没见老太太饿着。倒是到了半夜,老太太家人总觉得院子里有人轻轻走动的样子。第二件怪事是周围方圆几里地,突然耗子都没了踪影,有人亲眼看见粮仓里的耗子白天搬家,成群结队,慌慌张张的跟逃命一样,不过年头里大家都不宽裕,要说耗子爷搬家那是好事,可还没来得及高兴,第三件事发生了。
第三件事就是:小孩子失踪了。开始是不到周岁的婴儿,等婴儿都没了,3,4岁的小孩子也开始保不住了,一时人心惶惶,都说是偷孩子的来了,大家到了夜里都把小孩子挤在中间睡,可到了天明一看,原本上了锁的门大敞着,床上的孩子已经不见了。这偷孩子的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上来锁的门的呢?
终于有细心的父母发现,孩子失踪后,打扫的时候在床下或者梁上的灰尘中发现了缠小脚的鞋印,民国初年了,缠小脚的的妇女都是有点年纪的了,大家这才想起了被狸猫扑过复活的老太太的事情,有人就怀疑活过来的老太太是被狸猫披了死人皮在作怪,看上哪家小孩子,夜里提前窜进屋躲在床下或者梁上,等大人睡熟了下手,叼了孩子开门溜走。
怀疑归怀疑,谁也不敢就这么肯定,倒是风言风语传到了老太太大儿子耳朵里,愁的他睡不着觉,这天夜里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突然听见院子里有小孩轻轻一啼,陡然停止。
大儿子慌忙起身在窗户上舔了个小洞,看见院子里月光下老太太象是抱着什么东西,轻轻闪进了小屋子里,大儿子犯起来嘀咕:我妈不是起不来床吗?怎么突然晚上出来散步了,莫非……大儿子不敢多想,悄悄推开门,偷偷走到小屋子门前,猛一推门。月光一下子钻进屋子,把屋子里印的雪亮,月光下,跪在床上,面向墙壁的老太太慌忙卧倒,半边脸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儿子,大儿子走到床前,轻声问:妈,您能起来走动了啊?你身后那是什么?老太太一抬头,露出埋在枕头上的另半边脸,半边毛茸茸的猫脸,血迹正沿着猫嘴边滴下来,对着大儿子阴森森一笑……大儿子一声狂叫,跌跌冲冲退出门槛,翻身拉起门扇大叫: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我妈被花皮附体啦。
院子里各个房间纷纷亮起了灯,不一会大家都披着衣服跑了出来,大致听打儿子这么一说,个个寒毛直竖,也顾不得家丑不可外扬,打开院门就喊左邻右舍来帮忙。等到小屋门前围的结结实实,大儿子才想起来从关门后屋子里就没有过动静,眼看周围这么多抗棍舞棒的人,壮起胆子开门一看:屋子里哪有什么老太太,只炕上有一具被咬的血肉模糊的男孩尸体,掀起炕,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掏起了一个大洞,幽幽深深的不知道有多长,有长的短小精悍又大胆的邻居牵着绳子爬进去一直到头,发现出来的地方已经在乱坟岗上。
从那以后乱坟岗经常有埋的不深的棺材被胡乱刨出来,里面尸体被啃得七零八落,后来发展到夜里路过乱坟岗的活人也有被开膛破肚,肠子拖了一地的,后来镇上的人凑钱请了几个猎户才把已经说不清是人是猫的猫脸老太太给崩了,据说火化的时候,人皮在火里直扭,怎么看都觉得人皮下面有个狸猫一样的东西要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