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一点点打开，凌秋几乎能看到程铎的脸。
但下一个瞬间，她重心偏移，被俞铮拽离了电梯口。
程铎直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眼前晃过，“是凌主编吗？”
徐小町明显神经大条，“想什么呢，这么重要的事情，主编肯定早就到咖啡馆等着jessica了。”
在他们不曾看到的角落里，凌秋正背靠冰冷的墙面，因为俞铮莫名的行为陷入了迷思。
这种时候，壁咚她做什么！
“不是我。”俞铮将凌秋的双手都扣在墙面上，眼底却没有丝毫的甜蜜，那是凌秋从未见过的深沉和阴冷。
“你想打听的罗曼史的主人公并不是我，是我哥。”
凌秋怔了怔，愣是在三十多度的夏季里打了个冷颤。
“可是你哥哥……”
“五年前，他在举办自己婚礼前，去世了。”
褪去深沉，在光线不足的角落里，俞铮的神情仍旧晦暗不明，语气却是十足的恳求，“所以拜托你，至少在那种访谈里不要提到他。”
“哪种……访谈？”
凌秋有一秒心软，却被俞铮刻薄的语气刺伤，“时尚杂志的访谈在你眼里或许没有多大意义，但这是我的工作，我贡献最美好青春的地方。”
“我不是那个意思，凌秋。”俞铮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却不知该如何措辞，“我只是希望你再考虑一下，换一个不揭人伤疤的主题。”
否则，即使他能放下，陈怡只怕会发作得更厉害。
最后吃亏的还是凌秋。
凌秋不知他心事，反问得愈发犀利，“俞铮，江锦原本是你的准嫂子。但我怎么觉得，你们之间不止这么简单？”
俞铮愕然，“这你都看出来了。”
凌秋：……
狗血电视剧般的往事在眼前徐徐展开，抱着对往生者的尊重，凌秋没有深究。
“我只问一句，内容那边江锦已经确认过了，她都没有明确拒绝，你是以什么立场劝我再考虑的呢？”
她的冷静，在这种时刻倒显得无情而冷血了。
“还是你觉得，我们现在不明不白的关系给了你权力，对我的工作指手画脚？”
俞铮感觉到一阵巨大的无力感，他紧抓着凌秋的手渐渐松开。
“凌秋，你就不能输一次吗？哪怕一次，在工作的事情上妥协一点，或者柔软折中一点。”
至少，表现得像俞铮认识的那个，在危险关头，不问缘由拥抱住他的凌秋。
“我为什么要输。”凌秋感觉不可思议，“要你在专业上让步，你同意吗？如果你都做不到为什么要求我做？”
俞铮，毫无意外地输了。
于是胜利者凌秋掉头扬长而去，尽管她赢得也并不自在。
俞铮心乱如麻，在采访江锦后倪琴要看mk制作刊物雏形的初版，按道理来说他也应该跟着凌秋去现场。
应该，再追上去吗？
在他犹豫不决的关口，林昀深发来了久违的慰问通话。
周六的大清早打电话，这并不太符合林昀深的性格，俞铮想了想接起通话。
果然，通话那头的林昀深死气沉沉，俨然过得不太愉快。
“你啥时候回来？”
“原本是这一两天。”俞铮是这样预估的，“现在不太好说了。”
“诶？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吗！”林昀深的快乐一秒回归，“快跟我说说，我快闷死了。”
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还有林昀深这个朋友。
“我在h市遇到江锦了，凌秋也在。”
远在z市的林昀深，心态在一分钟内大起大落，“等下……h市？江锦？凌秋？”
短短一句话蕴含的信息量巨大，他需要一点时间缓缓。
静默了整整两分钟，林昀深终于回味过来，在电话那头低声连连怒吼，“你背着我，回老家，跟她们两个三角恋？”
俞铮：……
果然不能太相信林昀深的脑回路。
他害怕林昀深无法把握重点，于是简单将整件事叙述了一遍。
林昀深在那头恨不得捧个爆米花和小板凳出来，追问三连，“然后呢？然后呢？”
“还没续集，目前往下个位置移动进行中。”俞铮无可奈何。
“你这么郁闷，是因为跟凌秋吵架吵输了吧？”林昀深疯狂地窃笑，“只要跟工作有关，她一点就炸，谁都赢不了。怎么样，一点都不可爱吧？是不是后悔辛苦追去找她了！”
林昀深毫不忌讳地希望俞铮迅速厌弃凌秋，这样他们三个人就能回归丝毫不尴尬的原点。
他做俞铮的好朋友，做凌秋的男朋友。
“后悔了。”俞铮幽幽叹气，“如果多关心一下凌秋的工作，就能避开江锦了。”
“朋友你醒醒，再纵容凌秋跟工作双宿双飞，忍耐她恶劣的脾气。她迟早得变成一个不需要男人的变态女魔头。”
林昀深恨铁不成钢。
他当然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够容忍凌秋在艳丽外表下工作狂的本质。
“……纵容吗？”
俞铮细细思量，大概是他认识凌秋并没有多久。
他反倒觉得，是凌秋热爱的工作造就了她今天的模样。
是狡猾到不惜做假女友接近陈怡的凌秋。
是忍耐尴尬关系继续合作的凌秋。
是毫不犹豫推翻两人暧昧关系的凌秋……
很突兀地闯入他的生活，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俞铮却发现他根本没有要忍耐的部分，所有模样的凌秋，其实都很可爱。
叫他难忘。
“凌秋就是凌秋，不需要依附任何男人，就独立存在并且完整的凌秋。”
清洁大妈推着工具车开了一排长灯，从俞铮的背后缓缓而过。
随着大片阴影的消失，他眼前豁然一亮，“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阿深，谢了！”
俞铮匆匆挂了通话，独留林昀深在对面哀嚎，“……不对啊，我还没说完我的事情！”
没有良心啊，俞铮同志不仅带走了他追求多年的女神凌秋，连纯洁的友情都没有留下！
可他还没干嚎过几声，就听到走廊传来一阵更为可怕的嚎哭，惊得林昀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失恋情结回来了！
林昀深匆忙披上一件风衣推门出去，管娄菁是不是凌秋的好朋友，这样天天哭着回来谁受得了啊。
门外，果然娄菁已经哭花了妆容，满脸油彩，凄厉得像厕所惨死的女鬼。
她见到房东林昀深出来，转过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比哭脸更难以形容的笑容。
“你好啊，早上好。”
“别哭了，大姐，我求你了，难得周末你能让我清净点吗？”林昀深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失声崩溃，“看到吗？这两坨阴影，就是你做我邻居以后送我的大礼。”
娄菁抽泣了几下，身上散发出隔夜的酒气，“对不起，没能给你什么贵重的礼物，但是礼轻情意重……”
她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林昀深的脸，“好像皱纹也是我搬进来以后长的。”
林昀深：……
“所以今天又是为什么哭了？”
林昀深耐着性子，上上周是因为韩剧，上周是因为盆栽被养死了，前几天是因为喜欢的奶茶店倒闭了。
娄菁索性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怀孕了。”
“怀孕了，小事，小事。”林昀深起初摆摆手不以为意，转瞬却无比惊悚，“谁怀孕了？你怀孕了？”
“他、他老婆又怀孕了。”
娄菁低垂着脑袋，眼泪糊着化妆品，一滴滴打在地上，留下浑浊的痕迹。
“渣男老婆？那个富婆？”
林昀深气得挠头，“你还注意他们的事情做什么？就不能干脆点，一咬牙，就过去吗？”
“不能！”
娄菁回答得倒是干脆，“这个世界上有凌秋跟你这样，对待感情干脆的人。就有我和俞铮这样拖泥带水，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心意的可怜人。”
林昀深猛地怔住，俞铮也是这样人吗？
其实俞铮去h市前，给他发过信息，他说自己要去凌秋身边找一个答案。
那应该就是，要尝试弄清自己心意的意思吧。
——“可这样，会不会太难看了？”
林昀深害怕难看，尤其是在被正式拒绝了两次之后，他想无论如何都保持帅气的形象离开。
娄菁喃喃地道，“如果没有难看过，那好看又是怎么对比出来的。”
“你一直好看啊，笨蛋。”
只是跟凌秋好看得不一样而已。
林昀深朝着地上的娄菁伸出手，温柔又心疼，“起来吧，地上凉。”
娄菁抬起头，望着林昀深骨节分明的十指出神，动作缓慢地握住，随即脱口而出，“我也能怀孕吗？”
“你在担心这个嘛？”
片刻的哲学气息烟消云散，林昀深感受到娄菁扑面而来的四次元气息，跟自己，如出一辙。
“嗯！”娄菁疯狂点头，“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来着。”
林昀深邪魅一笑，双手帅气地甩开风衣的衣襟，“不如，我来帮你验证下吧？嘿嘿嘿。”
娄菁双手抱胸，“你想干嘛？”
她第一次知道好看男人猥琐起来，也是一样猥琐的。
“关于你能不能怀孕这件事，就让我不辞辛苦来帮帮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