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公馆。宴老爷子坐在轮椅上,一边修剪花枝一边不经意般问道:“漾辰还没醒吗?”
“还没有。”
李管家摇了摇头,又补充道:“据医生的说法,可能是他自己潜意识不肯醒来。”
宴老爷子手上的动作一顿,脸色忽然冷了下来,“为了那个陈院长的死,就这样逃避现实当了个胆小鬼。呵,黎家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李管家本想说,让漾辰少爷选择逃避现实的,也许不仅仅是那位陈院长的死。但察觉到宴老爷子隐藏的怒气,到嘴边的话只能咽了下去。他意识到,有些事他能猜到,老爷未变就没有感觉。只不过是不愿戳穿那一层窗纸罢了。毕竟有那一层纸在,很多东西就可以不用直接去面对了。啪——宴老爷子把手中的剪刀往桌上一扔,脸上兴致缺缺,再无了一开始的惬意。“你说……他现在记起以前的事了没有?”
他慢慢地开口。“这……等漾辰少爷醒来自然就知道了。”
宴老爷子冷呵一声,忽然,目光一厉,扫向门口的位置,“谁在那里?”
“爸,是我。”
一个身材臃肿敦厚的中年男子从门后走出来,胖乎乎的笑脸让他看上去人畜无害,“我是回来看你的,只是看你跟李管家在说话,不敢打扰你们,所以就在门外等着。”
李管家朝他点了点头,“大少爷。”
宴知荣笑着回应:“李管家,有段时间没见,你的身体还健康吧?”
“我的身体还好,谢谢大少爷的关心。”
宴老爷子神情有点冷漠,“你回来做什么?别说是想我了,也别说是为了回来看我,你那个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我清楚得很。”
宴知荣表情讪讪,“咳咳,爸,我今日回家,主要还是为了看你的!其次呢,就是我新投资的那个项目,目前资金有点短缺,要是爸你能资助我一点,那就更好了嘿嘿。”
宴老爷子看着他一张充满讨好的笑脸,眉头微微皱起。虽然他很不满宴知淮平日里对他冷漠相待,不近人情的模样,但相比起这个没皮没脸又没本事的老大,他倒更宁愿看宴知淮的那张冷脸。至少,宴知淮从未跟他要过钱,更凭着自己的本事让宴家的财富翻了好几倍。“既然没那个本事,那就别学人家到处搞投资,好好守着我给你的那家公司,老老实实坐着收钱不好吗?不是每个人都有做生意的头脑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知淮的。”
宴知荣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我知道,知淮他经商有天赋,我们确实比不上他。”
宴知荣耷拉着脑袋,看上去有点沮丧,“我只是想努力一把,向爸你证明一下自己。”
宴老爷子冷笑一声,“所以,这就是你努力的结果?”
宴知荣讪讪笑着,“只是暂时缺了资金,其实这个项目真的很不错的,只要投入,稳赚不赔!爸,不如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个项目……”“不用了,我不感兴趣。”
宴老爷子抬了抬手,阻止了他。“爸……”“你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了,我自认为给你的已经够多了,以后别再跟家里伸手要钱。”
宴老爷子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别再一次次地提醒我,当初让宴知淮来当宴氏的继承人的选择有多么正确。”
宴知荣的脸上划过一抹难堪,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地握紧。见他神情紧绷,宴老爷子眸光一厉,“怎么,你有什么异议么?”
宴知荣扯了扯嘴角,立刻又笑了出来,“没有,没有。”
“既然没有,那就滚吧。”
“……”走出宴公馆的大门,宴知荣回头望着这座庞大的建筑,眼底情绪翻涌。半晌,他冷冷地哼出一声。本来就是偏心,因为宴知淮那小子是那个女人的儿子,所以才把一切好的都给了他!偏偏还装作深明大义的理中客,老东西可真不要脸!如果当初宴氏交到他的手里,他能经营得比宴知淮还好!只不过老东西从来就没想过给他这个机会罢了!“迟早有一天,我要让这宴公馆,还有宴氏,都成为我的!”
宴知荣咬牙切齿地道。不过刚刚老东西和李管家在说什么,黎家那个小儿子不是十几年前就失踪了吗?难道是又找回来了?宴知荣皱了皱眉头。这个,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宴知淮下班后,直接来了医院。方缇这些时间住院,他索性也把医院当成了家,每天晚上都睡在这里。他走进病房的时候,方缇正在睡觉。她的眼睛虽然是闭着的,但还是能看得出有一些肿。肯定又偷偷躲着抹眼泪了。宴知淮漆眸暗了暗,俯下身去,在她的眼皮上亲了亲。他的动作很轻,但方缇还是醒了。她睁开眼睛,神情还带着一丝刚刚睡醒的懵懂,声音也有点模糊,“……宴先生,你来了。”
她爬坐起来,往窗外看了看,“这么快天就黑了?”
这几天因为请假了,不用去上课,她的日子过得有点混沌。“嗯。”
宴知淮伸手,帮她顺了顺有点凌乱的头发,柔声问:“吃晚饭了吗?”
方缇摇了摇头,“不过,涟姐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她这几天的三餐,都是涟姐让若雨做好了,再亲自带过来的。方缇坐好后,看向面前的男人,再一次问起:“警方对容芸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宴知淮握着她的手,轻轻地“嗯”了一声。他抬头,漆眸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陈院长,是被她推下楼的。”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方缇的心还是颤了一下,紧接着被无尽的愤恨淹没。“最后那条短信,是她用陈院长的手机发给你的,她自作聪明把自己留在上面的指纹擦掉了,但同时也将陈院长的指纹擦掉了,这个多此一举反而让她露了破绽。而且,警方还在陈院长的衣服上发现了她的指纹。铁证如山,容不得她狡辩。”
“不过……”宴知淮迟疑了一下。方缇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问他:“不过什么?”
“容芸怎么也不愿交待那天在陈院长病房内发生的事,她说,除非让你跟她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