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县,汉军营寨。
天晴微阴,凉风习习。自王平渡过黄河之后,趁着青、徐二州的兵马未抵达前线之际,命麾下诸将率所部强攻,连破司马懿设下的二座营垒,还夺下河内的州县城,兵锋直逼司马懿坐镇的大本营怀县。 汉军的主力也陆续汇集到州县,在王平的军令下,将士们或在此安营扎寨,或受领军令前去砍柴,亦或是前往河畔打水,一切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此时的王平身披甲胄,正率领军士巡视营垒,视察各部扎营的情况。 “此处沟壑多挖深些,并在沟中树上长矛,以防逆魏夜袭。”王平走到军营外围,指点负责外围戍守的将士,说道。
“诺!”从外围缓步至内,王平凡遇见不合规制的工程皆会支出,并让他们纠正修改,甚是严厉。 “走水啦!”
“走水啦!”
当巡至兵械、粮草营区内,王平更是仔细巡察。不过就在他巡察之际,屯放随军粮草的方向,响起‘走水’呼喊声,其声颇是急促。 他顺声望去,只见浓浓的黑烟袅袅升起,接着,众人的救火之声,便络绎不绝的响起。 王平领着亲卫快步走去,一路上不断有人往来奔走,不是在寻找水源,就是在端着水盆前来救援的路上,场面混乱不已。 抓住一人,王平问道:“怎么回事?”
“启禀将军,前方一座粮草堆着火,火势颇大,我等正在救火。”
士卒答道。
王平朝着身后的亲卫,吩咐说道:“李范,你率等一部迅速前往甲营,甲营之内有大量清水,可端来灭火;张舵,你率另外一部率众就地挖尘土,可用于灭火。”张舵犹豫片刻,说道:“我等若走,大将军安危当如何是好?”
王平挥了挥手,说道:“今在汉营之中,有何危险?留下二人即可,其余人尽快行我吩咐之事,速灭粮仓之火。”
“诺!”
吩咐完后,王平便往着火的粮仓而去。越深入场面越发混乱,王平的脸色也愈发不悦。他已经认出此处乃是东里雄所负责的粮仓,其执法严谨,可是良吏,今不就着火,怎么场面会混乱至此,往日自己也再三叮嘱过。 王平在士卒的指点下,进入拥挤的人群中,准备去寻东里雄。 在他推开一个失措的士卒后,忽然间,一道寒芒从士卒的背后划破空气,朝着王平的心肺而来,速度之快,让王平根本来做不出反应。不过身经百战的王平还是凭借的下意识,用臂铠下挡了一下。 “呲!”
寒芒被下挡,发生偏移,随即刺入右上腹当中。鲜血顺着锋利的短剑迸溅而出,王平只觉得一股巨痛袭上心头,整个人仿佛就要瘫软下去。不过他在疼痛的刺激下,犹如垂暮的雄狮用尽浑身力气,将刺客的手从短剑脱离开,反手将刺客擒获住。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护卫在王平身侧的两名亲卫立刻冲到近前,将正在挣扎的刺客制服。 而此时的王平身体已经躺倒在地,短剑插在右上腹上,温热的鲜血不断涌出。 见状,一名亲卫声嘶力竭地喊道:“大将军!”
随即他扑了上去,用身体庇护住王平,并将王平扶起。 王平感觉到力量不断从自己的身体剥离开,喘着粗气,低声呼唤道:“脏器重伤,命不久矣,快传霍弋前来。”
“诺!”
亲卫抱住王平已然泣不成声,只是点头应道。 而众人也发现了刺杀大将军的刺客不是别人正是军中负责粮草的主簿东里雄,其已放弃了抵抗,垂首不语,任由侍卫随意蹂躏自己,也不反抗。 没过多久,闻讯而来的霍弋带着几名护卫匆匆赶至帐内,见到躺在榻上脸色惨白的王平,其扑通跪地,泪水流淌不止。 王平忍着疼痛,斥责说道:“你怎敢如此姿态!我已被刺客所伤,不能为国效力,故唤卿所来,将大军托付于你。你反而行儿女模样,今我虽身受重伤,安又能不用杀你,以行军法?”
霍弋止住泪水,缓缓了情感,说道:“请大将军示下!”
王平用尽全力,将手中把持许久的虎符放到霍弋手上,虚弱地说道:“我受陛下之命,统率二十余万大军灭魏。此乃我大汉举国之兵,其关乎我大汉存亡,不可轻托他人,唯卿能掌。务必要将此军保全,不可被司马懿所败。”
霍弋抹了把眼泪,跪地接过虎符,说道:“尊奉大将军之令!”
王平点了点头,在侍从的搀扶下,坐到案前,颤颤悠悠地提笔在空白的奏疏上,写道:“臣奉陛下之诏,兴兵讨贼,然在走水之时,被东里雄刺伤。臣存亡之际,只恨不能报陛下知遇之恩,却又为朝廷蒙羞。”
“臣不过粗鄙蛮夷,幸得陛下拔之,方有今日。夫治国委任以贤,荆州刺史鲁芝,忠贞可任;威远将军州泰,知兵善战,愿陛下察之。又臣子孙不器,终恐获罪,望陛下怜悯,常以督之。”
王平停笔的那一刻,浑身已是无力,扑倒在案几上。 “大将军!”
“啪!”
王平手中的笔掉落在地上,笔尖染色地面,黑色的墨水四溅开来。 “大将军!”
周遭的军吏见状,无不哭泣,王平治军虽是严厉,为人刻板,但他却毫无架子,常关照属下,统军十余年间,深得众人拥戴,今遇刺身亡,又如何不为之悲伤。 霍弋握着虎符,望着惶恐哭泣的众人,沉声说道:“封锁大将军死讯,众人不可为大将军服丧,皆各司其职。传令后军停止扎营,率军撤回平皋修筑工事。”
“诺!”
众人勉强止住悲伤,应声做事。
不过就在此时,邓艾快步走入营帐,见到被盖上白布的王平,整个人愣了愣,深叹了口气,随即问道:“大将军虎符何在?”帐中的气氛为之一凝,军吏皆是看向霍弋,而邓艾顺着众人的目光也望向了霍弋。 霍弋迎着邓艾的目光,毫不畏惧地举起虎符,说道:“大将军猝亡,其授虎符在此,不知卫将军问此何意?”
两人对视之时,廖化、元宏、柳隐等汉军将校陆陆续续入帐,仿佛都不会说话一样,保持了寂寞。 帐中的杜预粗着嗓子,呵斥说道:“还不拜见元帅。”
“参军杜预拜见元帅!”
有了杜预这一声,众人方才恍然大悟般,黄崇、元宏、廖化随即拜见霍弋,而柳隐也在犹豫片刻,向霍弋行礼。 大势之下,邓艾也低下了头,向霍弋行礼,说道:“卫将军邓艾拜见元帅。”
霍弋提着心,这才放下心来,说道:“诸位免礼!”
出帐以后,柳隐与邓艾同行,颇有不满,说道:“将军征战四方,其军功显赫,而霍弋军功不达。今大将军受伤,托付军事,不应将虎符授予将军嘛?怎反授予给霍弋?”
邓艾按着长剑,冷声斥责说道:“休然此语岂可妄言,今后断不可提。”
柳隐见邓艾板着脸,也是不敢再多说什么。 其中原因邓艾又岂能不知,北伐数十万大军皆从虎符调遣,这可是国本。王平重伤之际,首先要保证这大军不落入歹人之手,免其作恶,其用兵方略则是为次。 这也是为什么诸葛亮病故之时,不把军权给魏延,而是交给杨仪和费祎及诸将等人。换到王平身上也是如此,他要考虑谁最忠心刘禅,而不是谁用兵能力最强。 当然也不是说邓艾不忠心,而在那时的情况下,王平只能选择他觉得最忠心,最不可能作乱的人,而霍弋便是其首要人选。 霍弋自幼与刘禅一同长大,其忠心耿耿。为将方面,除了治军尚可外,其也就偶尔的灵光一闪,总体来看比不上邓艾,也很难称为名将。但他不犯错就足够了,稳重靠谱就行了,不奢求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