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木城。
数十里外已是敲锣打鼓,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
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乔木黄叶。风从马蹄下卷来卷去,卷起层层黄叶漫天飞舞。
草本发出幽幽的香气,刺得轿中女子头直晕。
陵木城放眼望去,遍地草木枯黄,无一丝花草的生气。
喧闹,仿佛是死气沉沉的繁华。与龙玺安驹沁身上的清冷却不谋而合。
叱干谨驻足观测,城里树尽管光秃秃的,也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
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城中难见的婚礼经打听,这是一场新晋状元与陵木城首富上官家小姐的联姻。
虽然非乐不久前目睹立后大典的辉煌,但今非昔比,凑热闹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了。
“啧啧啧,你说这人皇陛下也真是励精图治啊,我们才离开王城三月,人族又选拔出了新一批状元郎!”
“那当然!”
“原来人皇这么令人敬仰啊!”
龙琴和飞灵突然回应执挚,莫名地使他尴了个尬,瞟了一眼龙琴身旁的凫瓷,心下一慌张,突然又被非乐拉着冲进人群里了。
执挚红着脸不禁回头遥望某人的面孔,那视线却越来越远。
回头见非乐一脸兴奋得合不拢嘴,眼里闪着金光似的望向花轿,恨不得把那轿子望穿似的,白了一眼。
“小乐,你都不感谢我,要不是师兄提前把我安排在逍遥城外接应你们,你说不定现在还被关在那巫族那么高的宫殿里呢!”
执挚撅了撅嘴,见非乐只顾自己高兴,甩开她的手,比着“那么高”的样子。
非乐愣了愣,吞了一口唾沫,转而指了指那红毯上骑马的男人。
“小三你快看,那男的生得白白净净,举止间温文尔雅,保准是个文状元没错!你说我是……”
执挚一盯,硬是让非乐把嘴中的“是不是很聪明”几个字活脱脱地咽了回去。而后猛地点头赔不是。
确实,如果执挚不在外接应,这样师父设计的逃脱路线又得费些脑精。
公孟子陵云淡风轻地看着两人玩乐,有时只是淡淡一笑回应。
忽地,非乐的耳朵对喧闹的锣鼓声有了反应。
执挚连忙问:“怎么了?”
非乐的脑袋突然一阵刺痛,来不及应答,直直地把目光投向对面,极速地浏览地来往的人群。
非乐心里猛地一痛,眉心皱成一团。
骤然间太阳穴突突,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怎么了小乐?”执挚追了上来问道。
子陵闻声赶来,目光在某人脸上温柔地流转。
突然,余光里出现排排士兵相继飞起来,形成一股波涛之势。
子陵执挚一个眼疾手快,将非乐护在身后。
只见人群中冲出一艾绿色长裙的女子,半斜着身子踏着那群溃散的士兵而来。
“哇!”非乐流露出一脸的惊异,盯着那身艾绿色目不转睛。
“这个出场……我喜欢!”
子陵和执挚见那女子也不是冲非乐而来,面色立即和缓。
成亲的队伍在那半路杀出来的女子脚下早已不成模样,凑热闹的百姓大都落荒而逃。
一阵阴风吹来,卷起满地的枯枝败叶。子陵当即提着非乐的领子躲在一小巷中,执挚紧随其后。
“荃生,你个负心汉!你怎么可以娶别的女人!”
艾绿衣女子气势汹汹地大骂马背上的男子。不由得引来三人探出头来寻个究竟。
男子愣了一愣,百口莫辩。
还没等男子开口,轿中的女人已是火冒三丈,下轿就把盖头掀了。眼眶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荃生,嘴里喃喃着“荃生哥哥”。
“看什么看,再看荃生也不会娶你的!”
“地蘖,你住嘴!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那个男人终于下马,大吼一句。可毕竟是读书人,狠话说出来脸也憋得彤红还是不那么给力。
新娘子在泪光中偷偷一瞥,发现那艾绿衣的女子生得着实俏丽。
尤其一身绿色衬得那满城的枯叶也有了一丝亮色。
她扯了扯嘴角,看了看荃生,本想听他解释,可地蘖旋即挡在了男人面前,扬了扬眉道:“你的荃生哥哥是不会娶你的!我是陵木城第一富商之女,与荃生哥哥是门当户对,你这野丫头又是哪根葱?”
话音刚落,某女怒火攻心,当即忿忿地扯下新娘冠而去。任由那新娘如何挣扎,如何呼喊她的“荃生哥哥”也都没有改变她被扒了新装和新娘冠,弄得蓬头垢面的局面。
见那女子走远了,艾绿衣女子玩味地笑了笑,转头就好似很用力地揪住那男子的左耳。荃生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干叫着疼。
非乐暗自偷笑,一脸膜拜样。
哇塞,好剽悍的女子啊!
“师兄才是不会喜欢那样的男人婆的!”执挚白了非乐一眼,俯在她耳边道,像是随时能看穿她的心思。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默契!
她和葵鸳在立后大典瞒天过海时有,但是如今……咦,执挚的默契,不要也罢!
“地蘖,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你怎么能……”
“能……怎么?我怎么了我?我就是不许你娶别的女人!”
荃生面色难看,在这女人手中毫无反手之力。
在一旁地执挚实在看不下去,冲了出来。子陵随之而出。
“哪里来的女子,这般蛮横,破坏了人家婚礼不说,光天化日还想强抢民男不成?”
地蘖顿了顿,忽然笑了笑,道:“哪里来的生人?来了陵木城还鬼鬼祟祟!”
非乐这才不尴不尬地走了出来。
这时,地蘖撅了撅嘴,十分不满意地指着执挚道:“刚才,是你说我强抢民男吧?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两情相悦!你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多管什么闲事!”
执挚气得面色铁青,非乐却偷乐。
自从她拜入公孟子陵门下,这执挚没少打着师伯的旗号搞事情。
这时,荃生趁着地蘖与人起争执,连忙挣脱钳住自己的手臂。
“英雄,救我!”
“听见没有,他叫我救他!两情相悦用得着我救他吗?”执挚见事情如他所料,沾沾自喜道。
某人眼里闪过锐利的光。
荃生见对方作风正派,穿衣行为皆是一身正气,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呼救:“我不是自愿的,不是自……”
话还没说完,荃生只觉后脖子一阵麻木,再没有了知觉。
“你……”执挚简直无语,立即将那男子摇摇欲坠的男子拉了过来。
子陵当即点了穴脉,令其站立。
“一掌打晕,还说不是强抢民男!看我不把你捉去报官!”
一听报官,那女子心里一急便和执挚动起手来。
几个回合之后,执挚占了上风。
不久便死死禁锢了女子的腰,故作轻薄模样。
“你身上怎么有股草本香气?……嗯,不过嘛,你身上再香也掩盖不了你内心的肮脏!”
某女彻底怒了,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根绿藤蔓做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挥向执挚。
得亏执挚身手敏捷,及时躲开。不过,绿藤鞭子,所到之处,地无不裂,木无不倒,柱无不毁,梁无不塌!
忽地什么刺眼,地蘖一偏头,让执挚趁机近身,却没躲过执挚一掌。
青霜剑?
躺在地上的地蘖立即翻身而起,随即就给执挚一脚!
她瞥了一眼方才让自己晃神的东西。只见青霜剑隔着一本棕色的皮革仍然蠢蠢欲动。
地蘖不知觉地后退了几步,脸色大变。
子陵忽地皱了皱眉,撇头盯了一眼背后的剑。
她,也能看见剑气?
这时,龙玺等人穿越人流而来。地蘖显然是愣了一下,然后目光快速扫视,一对众,好女不吃眼前亏,用力一踏便飞上了房檐。
再回过神时,那女子已不见了踪迹!
“何人?”叱干一声呐喊冲来,场面一度尴尬。
执挚自顾自地扶着荃生,狠狠掐了他的人中。只见他倒波浪一般的回过神来。
子陵恢复平静,撇头扫过龙玺一行人。安驹沁面色复杂,眼神里闪过异样。
龙玺也是沉默不语,望向某个方向。
子陵这时转头对执挚问了句:“他可好?”
执挚点了点头表示没事,荃生这才后知后觉地站起来作了个揖。
“多谢各位侠士!小生这厢有礼了。”
非乐一听,耳朵酸得不行,不禁凿凿嘴,道:“小哥这是欠了什么情债啊,还不快快招来!”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龙琴甩袖一声呵斥,惊得全场一愣。
她的嚣张跋扈早已是熟视无睹,大家惊愣的是,她堂堂人族公主,竟有那么一次和靳非乐是一致的观点!
也许,是女性的反抗本质!非乐想。
“看你斯斯文文,不像也是不清不白……”飞灵也按耐不住。
凫瓷怯怯地抱怨了几句荃生。
见所有人的炮轰没有消停,荃生真是急得跺脚,大喊冤枉。
“小生不知何时招这泼辣女子,也从未给过任何承诺,如今功成名就,我这大婚却已毁,反到成小生的不是。”
荃生接着又是念了一段酸话,直逼执挚捂住他的嘴。
“家在何处……”
“不知状元郎君家……”
某两人不知为何异口同声。龙玺和公孟子陵话音刚落,不知不觉汇合了一次眼神。
“借住。”
“可否……”子陵“借住”二字还未脱口,龙玺便已示意叱干礼貌地扶着荃生走在了前面。
非乐和执挚等人一时之间无法揣测龙玺的用意,只有龙琴飞灵后知后觉地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