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过了七日,地蘖迟迟没有等到荃生。便又进城去寻一户姓荃的人家,才知他只是一介寒门子弟,家中无人,也无家财,平时靠替人题字作画为生。
进城那日恰逢百花节,街上喜气洋洋,花洒满地。
感应到荃生的所在地,地蘖欣喜不已,不料却见荃生陪一面色苍白的女子在河边赏花。
那女子便是上官清姝。
荃生一言一行照顾着那女子,却不见那女子有半分好脸色,哭丧的脸却让她感到一种挑衅。
地蘖当时气得直接闹场,上官清姝今日本就精神脆弱,混乱中轻易地就被挤入水中。八壹中文網
“你这女子,见死不救不说,如今还害人性命!”
地蘖说去城郊找她拿蘖草,可城郊根本没有任何人家。
荃生想到这里,又看看呼救的女子,彻底恼怒,一把推开拉扯他的地蘖,急得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救上官清姝。
上官家的随从慌乱不已,有的前去通报,有的又去找人,有两三个会水的仆人即刻下去救他家小姐。
地蘖还来不及对荃生的冷淡失望,只听河中一男一女皆喊救命。
地蘖这才下去把荃生和捞了起来。
“你真是书呆子!不会游泳还下水救人!”
溺水的荃生怒视她,酝酿了好久。
“像你这种视生命如草芥的女人,怎么会明白!”
“你……”
“血口喷人!”“不识好歹!”等等还未出口,地蘖便被当做空气完全冷落掉了。
与此同时,上官清姝也被他家仆人捞了起来。荃生重重地推开地蘖的手,凑上去轻轻拍打上官清姝的后背,一面急切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很快地,上官家的人来了,赶紧将清姝送回了府里。荃生不放心清姝,一路跟着去了,地蘖不放心荃生,也一路跟着去了。
上官府。
白绫还未扯下,院落里冷冷清清。地蘖不由得缓和了步子。
上官清姝的父亲将荃生挡在门外,忿忿地道了一句:“小女尚未出阁,进入怕是不妥!”
而后挥袖正要离去,却止步不回头,沉下声音道:“以后也不必来了!荃大人是要高中的人才,我上官家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荃生犹如晴天霹雳般愣在原地,重重地捶地。
地蘖心疼荃生,撕了衣袖帮他包扎,却被荃生冷嘲热讽。
“托你的福,清姝没了娘,我只能看着她难过。”
原来,那白绫是上官夫人的!
莫不是?那蘖草是为了救她而采?
“今天,好不容易可以看见她不那么痛苦,你又来害她溺水差点身亡!”
“不……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要不是你胡说什么城郊,我也不会错过了采第二株蘖草的时机!”
地蘖被荃生一句话惊醒。
城郊确实没有一户人家,那日她回去疗伤,竟忘了幻化一座府邸。
可荃生即便知道妖王要吃了他,他也要去采摘蘖草!
“她,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是,很重要!是我要用生命去保护的女人!”
荃生的不犹豫好似一根根尖针直插地蘖的心头,刺得鲜血淋漓。
“好,她重要,她重要你就去照顾她啊!她之前痛哭伤了五脏,溺水昏迷又一路颠簸回府,估计也是活不长了!”
地蘖的火爆脾气,忍受不得荃生这般在乎其他女人,撂下一句狠话就破门而出。
荃生一听脸色刷地发白了,湿漉漉的头发嘀嗒作响。
这时上官家的仆人前来“请客出门”,却被荃生立马抓住袖子。
“清姝小姐怎么样了?醒了吗?”
荃生双眼涨红出血丝,仿佛失了理智一般,吓得仆人赶紧推开他。
“我家小姐的闺名岂是你寒酸书生可以直呼的?小姐昏迷不都你个扫把星!”
说着,仆人直把荃生往外赶!丝毫不给荃生说话的余地。
伴随一声“啪”的关门声,荃生只觉浑身发冷,刺到心骨的寒冷。
他行尸走肉般地行走在大街,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倾盆大雨而来,他也不躲,任由打湿快要蒸发干的衣衫,淋湿他干涩酸软的眼。
慌乱收摊的小贩撞到他,他也只是顺着力量东倒西歪。
上官清姝之父的话不停地在荃生脑海中回旋,还有仆人衣服狗眼看人低的模样,真的让他气愤。
想到清姝昏迷自己却仍旧无能为力,真的恨不得去撞墙!
“让让啊让让……”
伴着雨声传来模糊的呐喊。
荃生只觉身子被某人撞歪了之后,再无力起来,竟趴在雨水中视线模糊……
“采下它!”
“住手!”
一个浅蓝衣衫的男人被团团围住。
荃生忽然浑身出汗,却叫冷,吓得地蘖赶紧抱紧他,轻轻搓着他的双手。
次日,窗口射进的阳光刺进荃生的眼,使他渐渐清醒。缕缕草本的香气让他缓缓平复心情。
“你醒啦?”
一个女人的声音让荃生突然尖叫起来。
“你……你怎么会在我家?”
“什么你家啊?这分明是我家!”
“你家?”
荃生将信将疑地端详一阵,确实不是荃家。
下一秒荃生整理好衣服就急急忙忙冲了出去。
可下一秒他就止步。
仔细一看周围,林木两旁,花草丛生,前方一条通往城内的小径。
城郊!
真的是城郊!
荃生愣了愣,回头又看看刚刚踏出的大门,果真是“地家大宅”四个大字!
“看吧,我没骗你!我家确实在城郊,只不过你自己没找到!”
荃生一听,瞬间软了身子,喃喃道:“原来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地蘖刚要去安慰荃生,不料他却回过头来拉住地蘖,咬了咬唇,“蘖草,可以给小生吗?”
地蘖瞬间石化!
“清姝不可以再被我牵连!若不是因为我,她的母亲不会去世,她也不会伤心过度!如若不是我对上官大人说有办法疏解她的心情,她也不会落水……不会……一切都不会发生!姑娘……把蘖草给小生,小生一定感激不尽!”
都是为了她!地蘖的怒火升级,拳头紧攥,死死盯着荃生,一步步逼近他。
“姑……姑娘……”
荃生感觉到地蘖的怒火,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一步步后退。
眼看着身后是一棵大树阻挡,踩到脚下一块石子那一刻,荃生没了退路。
“把蘖草给你……”
地蘖扭了扭脖子和拳头,一拳打在树上!而后转身就要进屋。
荃生后知后觉一看才长舒一口气。
“把蘖草给你不是不可以!”
她停在门口。
“真的吗?”
地蘖没有转身看他,无奈地点了一下头,提脚要走之际留言“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蘖草就在那棵树后。”荃生一听,没再追问条件,立即绕到树后,果真看到装在白色小瓶里的蘖草。捧起瓶子就要回陵木城。
“还有,记住了,我叫地蘖,不要用你们人族的称谓称呼我!”
荃生敷衍了一句,小跑着回了城直奔上官府。
待荃生走远,地蘖刚踏进一步地家大宅就吐出一口鲜血。紧接着连同门槛,大树,门牌,全都化为乌有。
地蘖幻化出一白色小瓶,冲其中草本一拂而过,便觉元神得以补充。
可那白色小瓶中的草本,就此消了踪影。
上官清姝只是呛水,虽先前忧伤过度,也不至于束手无策,更不是非要蘖草治疗。
荃生所取,不过障眼法而已。
不久,上官清姝果真大病初愈。可荃生一直被上官家拒之门外。
荃生在仆人的再三讽刺下决心赴王城考取状元。
“喝,小美人……”
牢头迷迷糊糊的话让荃生从回忆中拉扯过来,看到地蘖的堕落不禁心里酸涩。究竟是为了谁,他心里一清二楚。
时间悄然过去了三刻钟,牢头说完方才一句便倒头大睡。
荃生以为地蘖果真是要劫狱,可下一秒地蘖故意将酒杯砸在地上,引来外面的捕头。
如她所料,两个捕头立即关好了牢门,一个背着牢头走了,另一个善后,恶狠狠地警告着荃生二人。
“你……”
“想问为什么这么做?”地蘖冷笑一声,“看来状元也是徒有其表,或者说……旁观者清!”
“到底什么意思?”
荃生急了,扯动了伤口。地蘖不再是以前鲁莽的女子,倒给他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也许,这就是男人所谓的自尊心。状元的头衔是对他最好的证明,如今却是这女人口中的笑柄!
地蘖发现了荃生情绪不对,径直跨出几步,轻巧地从牢房一遍横穿过来。
荃生一脸惊讶地看着地蘖。
只见她从衣袖中拿出几株新鲜草药。
“原来你身上有这么多药材,难怪那么香!”荃生苦笑着。
地蘖懒得解释,也不知如何解释,索性就自顾自地将草本放在手中搓揉出药汁,滴在荃生的右手上。
药汁浸润伤口,疼得荃生只好咬牙忍住。
地蘖见荃生皱眉,情不自禁像要抚摸他的额头,眉毛,却在伸手的那一刻收住了。
“这草本药性强烈,一会儿就没事了。”
说着,地蘖细心地吹着气,继续把药汁滴在荃生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