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黄成为忘年交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老黄主动联系他,直截了当地问他,到底愿不愿意跟自己回韩国发展?
崔珉宇已经在网上查过老黄的资料,当年老黄的性侵案还是很轰动的,不过那段时间他在美国,没有跟祖国人民一起骂他yin贼、人渣。他看到的老黄是一个才华横溢的音乐人,是一个为寻找女儿流落异国他乡的慈父。老黄的两面性不断在他面前重叠,他有点混乱了。
老黄向来装逼如风,他喜欢在街上喝咖啡的癖好简直要命,崔珉宇冻得快要晕倒了,他才眯着眼睛缓缓说道:“如果我说我是被冤枉的,你不会相信吧?”
“……”崔珉宇愣了一下,说道:“我没那么笨。我不会只靠听说来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
“很好。”老黄感慨地点点头,眼神里透着几分赞赏,他继续说道:“你在sky的时候,没有听到什么收购传闻吗——哦,你当时还是个孩子,怎么会关心这些?”说罢,老黄苦笑了一声。
崔珉宇知道,老黄之前也经营过一家经纪公司。只是后来出了性侵丑闻,在韩国被立案调查,虽然结果不了了之,但经营权已经不属于他了。老黄说:“如果不是吞并我的pradise,sky怎么会有今天?黄道齐那个家伙几乎兵不血刃,就把我扫地出门,就拿走了我所有股份。”
“你小子虽然没出道,但你也算在这个圈里呆了几年。有时候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的,你也知道吧?我承认,我确实跟那个女演员好过,可绝对不是我主动……我有老婆孩子,如果不是她一个劲儿倒贴,我怎么会看上她?”
“她年纪不小了,借钱动了刀子,家里又有一大堆债——如果不是她天天在我面前演苦情戏,如果不是我可怜她,我怎么会轻易答应她?只是万万没想到啊,她会听黄道齐那个狗崽子的,联合起来陷害我。都怪我一时糊涂,酿成终身大错啊!”老黄似乎用咖啡把自己给灌醉了,他眼神迷离,看不出是恨还是后悔。
“那你跟黄道齐到底是什么关系?”崔珉宇叹了口气问道。
“我俩?以前算是兄弟,同父异母的兄弟。现在,呵呵。”
虽然想到了,可听到老黄亲口说出来,崔珉宇还是有点儿震惊——一夜之间众叛亲离,受尽国民辱骂,孤魂野鬼似的活在异国他乡,老黄这几年过得有多苦?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老黄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小子,别觉得我可怜,我还活着呢——在最艰难的时候,我都没想过死。死是最简单的,我才不要做这么简单的事。”
“小子,你相信我吗?我不跟你说大话,但我敢保证,只要你跟我回韩国,你肯定会达到你所能达到的高度。至少,不会比你呆在sky差!”
灯光在寒夜中摇曳,人群的喧嚣将他紧紧包围,崔珉宇的头脑反而变得分外冷静。他考虑了很久,犹豫了很久,他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可对未来,终究是期待大于忧虑。如果整天这样畏手畏脚却又不甘心地活着,还要未来做什么?
想到这里,他看着老黄,轻轻笑了笑。
老黄也没说话,只是会心一笑。
确定回韩国发展后,老黄突然间精神焕发了。他一针见血地说,现在只身匹马创歌坛,不是没有希望,而是路途太遥远。虽说崔珉宇的脸蛋绝对不会比任何一个男艺人逊色,还有满腔创作才华和优越的海外背景,可一个人的舞台未免太单薄了些。再说崔珉宇的左腿还在接受治疗,虽说已与常人无异,但边唱边跳难度实在太大,因此从歌谣界上升的速度会很慢。所以,可以先凭这张脸在演艺界混个脸熟,再转战歌坛。
崔珉宇当然是不太乐意的,骨子里的傲气和执着让他没法一下接受老黄的建议。可仔细一想,老黄的分析很有道理。通过演戏,或许可以争取到创作并演唱ost的机会;而有了一定经验之后,可以通过一些音乐节目,展现自己的老本行。再说这几年他一直断断续续地接受音乐剧方面的训练,只要不是太复杂的角色,他都可以胜任。
确定目标后,回国只是时间问题。为了让妈妈安心养病,崔珉宇替妈妈去办各种手续,联系搬家公司。同时,他也拜托金宰贤他们打听房子。在回国前几天,他帮妈妈租下了一套公寓。虽说不是富人区,可位置很好,闹中取静,妈妈非常满意。
“真没想到,我儿子这么棒!只不过,你的钱都花光了吧?”
“妈妈,别担心。这些年我好歹攒了一些,给妈妈花钱,可不能心疼——可是妈妈,这房子不是在首尔,你会不会失望啊?”崔珉宇乖巧地说。
“不会不会,我知道你特意把房子选在春川。”黄秀美微笑着说:“妈妈在那里长大,春川又是有名的疗养地,我怎么会不喜欢。”
“喜欢就好。妈妈,我会努力赚钱,再给你换大房子!”崔珉宇兴奋得两眼放光。
“不用那么累。”黄秀美抚摸儿子的脸颊,眼神里一半是欣慰,一半是心疼。
因为崔珉宇的大包大揽,再加上南阿姨的精明能干,回韩国的旅途变得格外顺畅。老黄的人脉确实很广,崔珉宇还没安顿好妈妈,他就已经给崔珉宇安排了好几场试镜了。
崔珉宇分身乏术,一边准备试镜,一边还得回学校办转学手续——这次转系可是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不是表演系,不是音乐剧系,也不是实用音乐系,而是经营系。老黄看出了崔珉宇的野心,对这个年轻人更多了几分欣赏。
虽然面对镜头还是有几分紧张,可崔珉宇已经经历了自己的生死,又看着妈妈从鬼门关走了一回。不过几个月期间,他的眼神又深邃了许多,更多了几分从容淡定。与同龄演员相比,他已经有了赢的资本。
老黄看着试镜结果欣喜若狂,不停地说现在选择权在我们手里了。一家电视台非常愿意让崔珉宇演传统的男二——典型的高富帅,又不计回报地默默守护在女主身边。只要演了这部戏,收视不敢打包票,人气和知名度肯定是要大幅增长的。
一向波澜不惊的老黄激动得热泪盈眶,惊呼道:“我还有点不敢相信,这机会为什么要给我们?老天终于开眼了吗?”
崔珉宇倒是很淡定地说:“这戏我不演。”
老黄急得直瞪眼:“人家给你个机会就不错了!哪里由得你挑三拣四了?再说这么好的机会上哪儿找去?”
“我在现实中就是这副样子,根本就用不着演。”崔珉宇翻着另外一个剧本,一本正经地说。
老黄想反驳,却哑口无言。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也知道崔珉宇绝不是个好伺候的主——他的倔强就跟他的温和一样,是与生俱来的,甚至是代代相传的,不知他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是否都是这样。老黄只好连连叹气,哀叹自己时运不济。
“哥,我要演这个。”崔珉宇扬了扬手里的剧本,老黄看了一眼,赶紧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
“你疯啦?那个戏只让你要男一少年时期,只有六集!跟你搭戏的都是一群孩子!还要扒火车、跳山崖,打打杀杀的,你疯了么你!”老黄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哥,给这个作家和导演打电话吧,我就演这个。”崔珉宇淡淡地说:“而且,离开拍还有一段时间,我还能处理一下学校的事。”
老黄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自言自语:“好啊,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见识到谁才是经纪人。”
崔珉宇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说:“哥,你永远都是我的经纪人,好吧?我们吃饭去吧!我请你。”
处理完工作上的事,崔珉宇去了趟医院看胜伊,又自己开车来到了学校。其实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融入过这个学校,在这个学校里最美好的回忆,似乎只剩下那个女孩子了。
此时已经是早春四月,校园里草长莺飞,樱花绽放,好一派春日风光。但是没有她在身边,校园还是空荡荡的。已经三个月没有她任何消息了,说是回国了,可开学早应该回来了吧?莫非她又回中国上大学了?崔珉宇苦笑,这样也好,这样自己就不用再纠结了。
一路上胡思乱想,终于来到了崔教授的办公室,他笑着说:“没想到崔教授还在这里,我以为自己又要白跑一趟呢。”
崔教授抬头瞟了他一眼,说道:“臭小子,要转系也不提前跟我说声,真不应该这么轻易就放你走!”
“崔教授,你好朋友回国了,你不去看看她么?”崔珉宇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说。
“我刚从春川回来,见到秀美了,她气色不错。臭小子,还挺能耐的嘛!你妈妈说是你给找的房子?”
“姑妈喜欢,我以后再给姑妈买一栋好了。”崔珉宇笑着说,在学校里,他很少叫崔教授“姑妈”。
“算啦,我可没那个福分。再说了,姑妈也舍不得你那么累啊。”崔教授把转系材料递给崔珉宇,说道:“课程从下学期开始,暑假还会有个测试,你好好准备准备。”
“嗯,谢谢姑妈。”崔珉宇接过,乖乖地答应。
崔教授见他心事重重,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那个……姑妈,咱班那个中国女生……”
“哦?lyn?她寒假回国后一直没有回来,本来应该按退学处理了。可前几天她哥哥和她的一个好朋友来,好说歹说了半天,我才同意给保留学籍的。据说是她家里出事了,她一直脱不开身。可惜了,她可是个好学生。”崔教授惋惜地说。
“出事了?”崔珉宇大吃一惊,赶紧问道:“出什么事了?”
崔教授说道:“听她哥哥说,应该是家里破产了,还有父母生病了。她哥哥给她交了学费,拜托我千万不要开除她。其实这是不应该的,不过她哥哥非常诚恳,我也不想错过这个人才,只好答应他们。如果期中考试她还不回来,那就真没办法了——不过你打听她干什么?”
“啊……其实,其实我上个学期不是跟她一组吗?我一直翘课,很对不起她,想跟她道歉来着……”崔珉宇心乱如麻,胡乱搪塞道。
“还有脸说!这次转到经营系,可不能再翘课了!知道吗?”
“嗯。”崔珉宇低下头,心里却又有了别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