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希也是知道，当即摊了摊手：“事已至此，反正安平帝的意思就是拿不出来钱了。”
谈钱庸俗，却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去掉家国大义不提，把战争当成生意来做，肯出钱出力的肯定回本率高啊。
“让我想想。“盛灵儿沉吟了会儿：“北流这次损失不小，未必会很快卷土重来。”
盛灵儿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那边安插的探子可靠吗？”
子希点头。
他一向靠谱，不是十拿九稳不会如此自信。
盛灵儿倒是有些好奇了：“安插的有哪些人？”
子希附耳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盛灵儿眸中也是有一瞬间的惊诧闪过，竟然北流后宫中，军营重地都有子希的人在里面，北流估计也是防不胜防。
再一次的······盛灵儿为面前男人的深谋所动容。
“依你看，北流近期动作的可能性大吗？”子希问道。
盛灵儿心思沉了下来，转了转碗：“北流尚没有动静，咱们先静观其变，咱们这边耗损严重，北流人也未必轻松，他们虽然占据了上安，但是咱们走的时候把能带的都带了，剩余的也是在刘文方的主意下全毁了，包括上安的密道，许多通信系统都要重新建立，虽然他阵营不明，这步棋倒是走的挺好，至于其他的，北流人同样拖了三年，他们擅长的是肉搏，长短枪和弯刀铁器，而我们有弓弩，拼个势均力敌不成问题。他们低估了大都朝，大部分兵力还是没啃下这块硬骨头。相比他们现在也正头疼呢。”
“我觉得动作的可能性不大，若是我，大抵会缓一阵子然后集中北流所有力量背水一战。”盛灵儿声音不急不缓，自有一股镇定而让人信服的魅力。
“若背水一战还是无功而返呢？”子希微微眯起了眼睛。
盛灵儿一笑：“那······”
她没说完，只对着子希一笑，两人便都了然了。
平静又在一起的日子毕竟是短暂的。
治安终于宣旨让子希回去了，盛灵儿身上好了大半也开始处理军中事情。
多日的公文堆的和山有的一拼。
子希很快就将要带回去的收拾好了，于是帮着盛灵儿处理公务。他把一些敏感的外人弄不明白的抽了出来，其余类似于军士调动，训练计划等普通的都处理的滴水不漏，大大减轻了盛灵儿的负担。
子希不放行，又拖了一个星期，直到安平帝都是派人来了才出发。
盛灵儿已经能下床了，不过未免着了风寒，身上披着狐毛的大氅，分不清与脸哪个更白，衬得她发色乌黑。
“保重。”
子希深深看了盛灵儿一眼：“你也是。”
他是那种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婆婆妈妈的人，对众人拱了拱手，一夹马腹便是疾驰而去了。
众人这才发现，看着斯斯文文的显渊郡王，背影在黄沙中居然一点都不违和，挺直而坚韧，风骨卓然，甚至还夹杂了一点西出阳关无故人的苍凉。
盛灵儿甩了甩袖子：“走了走了，该干活儿的干活儿，别在这儿吃沙子了。”
她一句话将刚才苍凉的气氛打的瞬间粉碎，众人无语下也是想起了自己还有许多事情没做，皆是陆陆续续的回去了。
盛灵儿和贺铭走在一起。
贺铭沿途巡视了练兵的情况，听见盛灵儿问起匪患的事情，冷笑了下：“说起来你估计都不敢相信，你知道那伙流匪现在在哪儿吗？”
盛灵儿好笑道：“难不成跑到咱们这儿来了。”
贺铭停下脚步，惊异的看了盛灵儿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盛灵儿：“······”
她随便猜的。
“活的不耐烦了，咱们还没找他们呢？”盛灵儿气得都乐了。
贺铭也是皱眉，现在北流是怎样的情况还不了解，居然本国还有人拖后腿。八壹中文網
“······前有狼，后有······”贺铭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了，呸了声，眉宇间露出一股狠厉：“他们也配！要是让我抓到他们，非把他们点天灯了不可！！”
盛灵儿假装没听到贺铭‘离经叛道’的话。
他也是人，总该发泄一下吗。
更何况，别说与戚魏有师徒之情的贺铭了，就是她也忍不住对这些流匪起了杀意。
若是徐州援兵早日赶到，他们何至于冒险，戚魏说不定也活在世上······
“首领是谁？”盛灵儿在边关几年，也学到了不少，知道这种小团体一般都有个头子，击破他便是成功一半了。
“是个半面脸戴面具的男人，好似受过严重的伤，传言面若恶鬼。”
盛灵儿挑起一边眉毛：“恶鬼？”
贺铭恢复了从前的样子：“这么传的，看到的人说手臂乃至于脖颈都有大片红白相间的烧伤痕迹，甚为可怖。”
“什么时候动手？”他了解这么清楚，定然是有计划了，他们几年来培养出来的默契让盛灵儿不用问便知道贺铭的决定。
“就这两日，你也准备下。”贺铭指点了两个小兵，丢给盛灵儿一句话。
·
子希回了治安之后便是被‘困住’了。
怪不得安平帝催的那么急，感情是治安现在再无人管便是乱了套了。
北流退军消息一到，安平帝终于在龙椅上坐稳了，转眼间便是发布了一系列的命令。如兵部吏部的人事调动，甚至一些尸位素裹的人已经被裁撤了，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他设立了‘小朝堂’，美名其曰为‘清平阁’，作用是统筹六部，若是盛灵儿在的话肯定立马就能想到内阁。
子希作为这次的大功臣，人虽未到，却担任了重要职务。
他下马之后先是进宫见了皇上，两人直接秉烛夜谈半宿，随即子希片刻没停的去了‘清平阁’。里面的人都是在北流进犯嘉峪关时献计献策的有功之臣，兵械司的熟人也在，因此子希骤然空降也不显得突兀，熟悉了下情况便是直接处理公务了。
一回来，他才知道盛灵儿的那点儿公文只能算是毛毛雨。
面前一摞摞的看不到顶，而其余的偏厅还有人等着接见，子希坐下来面不改色翻起一本。纵然他一目十行也足足花了两天时间才看完，接下来便是与各部的人见面商议，
之后更是直接把‘清平阁’当成第二个家了，里面的大臣经常见到他的那间‘凌霄阁’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一次贾思过来时来迟了，心里惴惴不安。
让人通报了之后便是在门口等起来。
“大人请进。”
贾思道了声谢，赶紧进去。
行了礼后方才抬头，却见子希披着衣衫，似是有些倦怠。
子希抬眸温和的笑了下：“大人请坐吧，近日偶感风寒，见笑了。”
贾思望见了丫鬟递上来的药：“实在是公务缠身方才来迟了，打扰之处万望显渊殿下见谅。”
“大人客气，请坐。”
贾思见那药颜色深褐色，不由看了几眼，子希不留痕迹仰头一饮而尽，借着把碗放在了案几阴暗处：“咳······”
贾思连忙收回了目光。
“大人想的怎么样了？”
贾思回过神：“卑职人微言轻，怕是辜负王爷的美意······”
贾思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并不敢得罪子希，见他模样，声音便轻了下去。
子希似是没听清楚，揉了下眉心：“朝中的声音我听到了，无非是一些陈词滥调，贾大人，对吗？”
贾思估摸不准他是否听到了自己拒绝的话，只能点头。
“依我说实在是鼠目寸光，说句不好听的，大都朝万一都没了要银子有什么用，至于面子问题，实在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子希笑着，话里面的意思却不太好听。
贾思心中一沉，面上却还得挂着笑：“殿下深谋远虑，自然是我等所不能及。”
实际上他心中简直忐忑。
显渊殿下找谁不好，居然是他。
子希前几日在朝中说的‘新令’引起了不少议论，因为他颁布的新令根本从未有人想过，因为按照一贯的流程，朝廷勒紧了裤腰带，下一步便是管百姓要钱了，但是子希提出来的新令乍听可行，细想之下实际上是触碰了富绅等一批人的利益，无怪乎满朝哗然。
前无古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无人知道新令会引发的后果。
纵然可能解燃眉之急，但是与未知的风险相比，大家都动摇了。
现在所有人都在观望中，偏偏显渊点下‘邀请’了他过来一叙。
贾思愁眉苦脸一宿，这次过来就是找个由头拒绝的，他才华无几，能做到现在这个位子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谨慎。
——无功也无过，不仅是贾思如此，朝野上下大部分人没有不同。
有功劳抢着往前，稍微一点风险便是缩在后面等别人出头，甚至还有一波人像专门搅混水的，同意他不举手，反对他也不举手，但是嘴里总有无数的道理——仿佛在他们眼里左是错误，右也不对。
但是事情成了他们会说微臣早已料到，败了他们又会叹气，微臣早知如此。
总之，他们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下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