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不过两天时间,盛灵儿趁着身子好了些,与玉梅花盛云多相处了会儿。
玉梅花和刘氏早就把她当作亲人了,见她清瘦不少,自然心疼异常,百般嘱咐不提。
而盛云,对这个孩子,盛灵儿是有些愧疚的,她走了之后,基本上都是子希在照顾,她这个做姐姐的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在这种心理之下,盛灵儿让亲卫到民间搜刮了些小玩意儿,贵重谈不上,最多是有趣。
不过盛云倒是爱不释手,有些惊喜道:“姐姐,这个鸟儿还会唱歌呢。”
盛灵儿一笑,她让手下去买的,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包袱,倒是也没一一看过。盛云手中拿的是个小钟,圆不隆冬的,每到正点的时候小钟内部的青铜小鸟就会旋转着升起来歌唱。
倒是精巧。
不过盛灵儿对这些东西自然不感兴趣,边给盛云拨着莲子边道:“你喜欢就好。”
“治安待得习惯吗?”
“嗯,我在这儿交了许多朋友呢。”盛云仰脸对盛灵儿笑,一张瓜子脸已经有些小美人的模样了。
她现在也不小了,盛灵儿思衬着,隐晦的提了下:“交朋余不错,只是现在世道不安分,适当的留个心眼。”
盛云乖巧的点头:“这话子希哥哥也说过,我知道的,有些大臣家里的小姐跟我打听家里的事情,我都搪塞过去了。”
盛灵儿揉了揉她的头:“嗯,小机灵鬼。”
话音刚落,外面玉梅花和刘氏进来了,她们也是好久没这么高兴了,京城动·乱之后他们虽是衣食不缺心里却没安稳过。盛灵儿上战场去了,足以让人天天提心吊胆,子希虽然不说,他们也能看出朝堂不是个好相与的地方——他一年来展露真心的笑颜就没几次。
盛灵儿这次回来,子希气色都是与往日不同。
她们见了也是心中高兴,糕点铺子都是没管了,这几日天天在家里变着法子给盛灵儿补身子。
“宫里上次赏赐的党参,怕不消化,只用了点须子炖了鸡,此时刚好烂烂的,你和盛云都用些。”刘氏盛了几碗出来。
盛灵儿拿起勺子,突然想到子希了:“刘婶,记得给子希也留点,他······他朝堂中公务忙的很,平日也要注意些。”
“自然,早给他盛了一盅放在火上温着。”刘氏笑道,她说话间,还趁着这会子功夫把这两年的生意大概说了下。
在大都朝如此艰难的情况下,生意居然没损失多少,甚至有几个周边的县府还有盈利,估计都是刘氏的功劳,她和子希那时候兵荒马乱,皆是没顾得上家里,要不是刘氏,肯定要出大问题,还有玉梅花,多亏她们照顾细心家里,要不然盛云一个女儿家,很多东西对子希说也不方便,
盛灵儿叹了一声,真心道:“这两年实在是多亏两位婶子。”
“千万别这样说,当初要不是你过来陪子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玉梅花赶紧道。
她心里是很感激盛灵儿的,当初子希骤然知道身世,玉梅花只以为他要和自己疏远了,心里难受的紧又不知道怎么和子希说,多亏了盛灵儿暗中开导,子希才能那么快‘接纳’自己。
刘氏也直爽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跟我们客气什么,梅花早就把你当作女儿了,我呢,当初要不是你,我还和盛富搅和在一起,现在指不定在那个旮瘩角落里面呢。”
“咳咳······”
刘氏本来说的好好的,却不料盛灵儿突然咳起来,一惊道:“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盛灵儿摆手:“没,就是喝汤喝快了。”
她根本是突然听到什么‘当作女儿’的话才反应这么大,有些幸灾乐祸的想,子希要是知道玉梅花如此定然要找地方‘哭’去了。
晚膳时分子希回来了,几人在一起吃了顿丰盛的。
往日几人时间不一致,都是随便两个菜就打发了,根本没有别人眼中所谓的山珍海味,今日子希特意到治安有名的酒楼定了一桌子菜,此时琳琅满目的放在桌案上。
天色还未晚,盛灵儿环顾四周。
只见墙边上有着多宝阁,上面不少摆件,另一边墙上挂着细腻到纤毫毕现的雀鸟依桃图,盛灵儿对书画不太了解,也知道必定价值不菲,不远处放着颜色清丽的玉石盆景,风雅中不失富贵。
盛灵儿微微一笑。
子希倒是聪明。
若是王府中过的比个六品县令还不如,定然引起非议,安平帝那性子敏感的又不知道会想些什么了,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把名贵物品摆出来。
“许多都是外面吃不到的,多用些。”子希坐在盛灵儿对面,仔仔细细挑着鱼刺,不过片刻青玉·碗中便有小半肥嫩雪白的鱼肉了,他自然的给盛灵儿递过去。
盛灵儿一愣,玉梅花等人也是不由得把注意力投了过去。
子希蓦地反应了过来,假装不经意道:“以前被长姐欺压惯了,到现在都是没改过来。”
几人也没在意,唯有刘氏瞧了子希一眼,随即目光在他和盛灵儿之间打转。
刘氏眉心轻轻一跳。
子希察觉了她的目光,笑道:“大家也尝尝,老板有些门路,像这鱼就是南边运过来的。”
刘氏笑着点头,随即找了个话题说笑了起来。
············
“刘婶估计察觉到了。”盛灵儿有些头痛。
她倒是不怕,就是有些尴尬,一直以来子希都比她小上一辈,骤然改变了‘身份’,想想就不知如何开口。
子希倒是沉静:“她们迟早都会知道的。”
盛灵儿一愣,随即苦笑点头。没拒绝子希的时候她也是想过有这天,但真到了要摊牌的时候未免脸上挂不住。
“这个日后再说,刘婶子是明白人,不用担心她说些什么。”子希刚才从外面接到了一封急报:“你看看。”
盛灵儿扫过内容脸色有些变了。
——边关现在定然是群龙无首的状况,她得赶快回去。
贺铭家中·出事,上了折子后人已经连夜回贺家了。
“你也别急,何将军智计无双,定然把控得住局面。”
盛灵儿问道:“贺老爷子怎么突然这么严重,不会是有人?”
子希沉吟了下:“说是突然中风了,看情况危急的很,要不然贺铭也不会这么火急火燎的往家里跑,贺老爷子年纪大了,本来就容易得急诊,至于后面有没有人,还不清楚。”
盛灵儿点点头。
“我提前走吧。”
子希也知道轻重:“我吩咐人给你准备。”
他就要去叫人,盛灵儿拦住了他:“别忙活了,也没什么要带的,倒是你,这几日实在是不巧,本来准备给你疏通经络的,又耽误了时辰。”
“不打紧。”
盛灵儿不赞同:“小小年纪不爱惜身体怎么行,这样,趁着今晚有空再做一次吧。”
子希自然拗不过她,老老实实躺到了床上。
白天公文不少,子希不一会儿困意上来,居然睡过去了。
盛灵儿悄无声息的把手从子希腿上拿开,看了眼已经烧得差不多的香炉——子希万万想不到,自己下了安神散。
她上前一步坐在床边,就这么打量着子希。
“······中‘塞图娜’的人会时常噩梦,有时候发作会分不清真实和幻觉······”
盛灵儿耳边响起那人的话。
子希睡的很不安稳,蹙着眉,手上捏着被子时紧时松,就像是梦见什么似的,盛灵儿不由得用手抚了抚子希的眉心,喃喃道:“小可怜······”
她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了,旁的事情还可以尽力去谋算,但是‘塞图娜‘知道的人都寥寥无几,更不要说如何治疗了,给子希治疗的人估计是谢云霁,但是他真的可以治好吗?
恐怕没人能打包票。
才看见子希的时候便发觉他似是睡眠不足了,脸上淡淡的苍白,眼中也有些轻微的血丝。
几天一直强忍着没去问,直到今天才是忍不住下手了。
也不知他是怎么捱过来的,兵械司,清平阁,再加上边关治安两头奔波盛灵儿在床边不知不觉坐到了后半夜,才和衣睡下。
治安正值春天,却是萧条的紧。
流民不少都涌到治安来了,但是这年头达官贵人的日子都不好过,哪里会分出多余的钱粮给流民,冬天的时候便冻死饿死了一批,所以春天才如此凄凉。子希借着安平帝斩杀贪官污吏的劲头,从中讨了点巧,把一批鱼肉百姓的奸佞办了,这才让剩余的流民有了个藏身之处。
盛灵儿一路过去,见沿路衣衫褴褛的百姓,也是沉默了。
这场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完,就算结束了,也保不了几年好日子,更张替弦,王朝不可能有安分的一天。
时至今日,盛灵儿才觉得几年前的日子原来是那么好。
为了温饱而奔波的日子总比要逃命的日子强。
兴亡皆是百姓苦。
盛灵儿抿了抿唇,纵马向嘉峪关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