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详毛小军半天,恍惚间,张玛瑞已经把毛小军看成了自己的女婿,也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那眼睛中的温情越来越浓。 很快,毛小军注意到了张玛瑞的眼神。 回头一看,他瞬间惊了,这张阿姨怎么这么看着我? 这眼神,跟刚才胡氏香料的胡曦不相上下! 都是温情泛滥,如大江奔腾! 毛小军警觉了起来,我又不是唐僧肉,为何如此热情? 还是说,这两位女老板知道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难道张阿姨和胡曦一样,都认识姥爷? 他越想,疑心越重,不禁暗自帮苏扬香身后缓缓绕去,试图躲开张玛瑞的视线。 看出了毛小军的意图,张玛瑞哑然失笑,同时又暗自得意,瞧,这小子,躲都往阿香身边靠…… 张玛瑞在一旁慢慢坐下,喝了口水,随即又忍不住再仔细打量一下毛小军。 看了半天,她觉得,这小军还真有成长为大人物的潜质。 不过现在看来,张玛瑞也算是对毛小军有了朦胧的了解。 生于县城,长在骨越门,本身就是这千年医门的下一代传人。 这身份亮出来,毫不夸张的说,完全可以在一瞬间镇住很多人。 再加上胡曦对待毛小军的态度,联想到骨越门的名声,张玛瑞暗自赞叹不已。 不管是骨越门还是胡氏香料,那都是让人肃然起敬,不敢轻视的存在。 骨越门,张玛瑞当然是不太了解,但在珠江口一带首屈一指的七百年医门老号南都苍仰堂传人苏三保,她很了解,那么高傲的苏三保能让自己女儿去燕京陪毛小军,这骨越门的实力,可见一斑!苏三保绝对是骨越门的敬仰者,或者说是毛小军外公胡德青的敬仰者。 胡曦更不用说了,张玛瑞很清楚,这一带将近五十万平米的地块,以及这地块上的所有房屋,都归胡曦所有。 胡曦还好,从年轻时就保持单身,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守着这庞大的家业。若是毛小军真的和她有关联,对苏扬香来说,倒也不是坏事。 蓦地,她心中一紧,苏三保的女儿苏境洋,可是一个温婉的女子,她要是喜欢上毛小军,苏扬香争得过她吗? 想到这里,张玛瑞不禁患得患失起来。 这时候,苗潘和苏扬香也注意到了张玛瑞异样的眼神,两人对视一眼,苗潘笑了,轻声说:“小军,你走到哪里都是很受欢迎的嘛!你看张阿姨看你的眼神,就像看自己……儿子一样!”
她本想说“女婿”,但眼睛余光扫到苏扬香的白眼,遂改口说“儿子”了。 苏扬香微蹙眉,旋即展颜对毛小军一笑: “小军,我们去吃饭吧!”
“看,都不直接叫我!怎么样,小军,我没说错吧!”
苗潘撇撇嘴,调笑苏扬香。 “去南昆宫吧!”
张玛瑞笑吟吟站了起来,“小军,听说你对道家很熟悉,我特意让阿香爸爸定了那里的位子。走吧!”
说着,她先行下楼,去找梅兖了。 待到张玛瑞身影消失,毛小军松了口气,轻声说: “两位姐姐,我刚才有点紧张!等下吃饭时,你俩得帮我解围!”
苏扬香和苗潘闻言,相视而笑,随即陪毛小军来到楼下。 一楼,梅兖正和张玛瑞说话,见三人下楼,张玛瑞便带大家沿街往南昆宫素菜馆行去。 而梅兖却是别有意味的看了毛小军一眼,毛小军浑然不觉。 得知要去吃饭,等待的三人决定不跟大家一起去,他们和苗潘商议之后,表示先去和苗襄率会和,遂留下苏扬香的车,驾另一辆车离开狻猊山一带 南昆宫素菜馆距离并不远,步行五分钟,望见颐顿尼香料房,再往前几十米就是。 当五人行经颐顿尼香料房时,张玛瑞停下脚步,正欲进店,却接到了苏承蕤的电话,他让张玛瑞带几人先进去,自己晚些到,说是临时有人到访。 闻听此言,张玛瑞微皱眉头,摇摇头,继续向前走。 苗潘眨眨眼,对梅兖说:“这店是阿香爸爸开的,也是做香料,什么品种都有。”
梅兖闻言望去,对苏扬香说:“不是纯医用香料吧?”
“什么都有,我明天给你找块!”
苏扬香笑了,“现在先吃饭,估计我爸爸也会到!”
说笑间,来到南昆宫素菜馆,几名素衣店员迎上,稍询问,将大家引往苏承蕤定好的房间。 行走间,毛小军略一扫视,便发现,这里是完整的道观风格,就餐的人不少,但店内的人声并不大,环境气氛营造的还算不错。虽说比不上溪潛宫斋堂的安静,相较于一般饭店而言,也是相当不容易了。 梅兖望着这素菜馆,也是微微点头。 进到房间,张玛瑞介绍说: “这里只有七种套餐,周一到周日,每天一种,当天每个人吃的都一样。”
闻言,毛小军和梅兖对视一眼,一起看那菜单:山药,萝卜,青瓜,土豆,番茄,白菜,豆腐…… 两人乐了,毛小军笑道: “果然,有了那么点修行的意思。但是,你们不觉得有点偷工减料么?更主要的是,这还不便宜!”
几人闻言轻笑,说他瞎讲。 很快,服务员把菜推来了,六个原木托盘,每个托盘上面是六道菜、一碗粥、一碗米饭、一壶红茶,以及一只骨瓷茶杯,和一双筷子、一只铜勺。 将托盘分别放在各人面前,服务员说声“轻自便”,随后就退出去了。 梅兖明白了,这个室内一切食品、饮料、用具,客人可以任意使用,所有费用都包含在房间费里了。 张玛瑞望着众人,笑吟吟道: “菜上来了,大家开始吃饭吧!这儿不用那么多所谓礼仪啥的,那个太累人了!都是自己人,别搞那些花哨的啦!”
说着,她看了一眼毛小军:“说的主要是你,小军!”
话音刚落,立即引来几人轻笑! 正在此时,有人敲门,苏扬香立即去开门。 一个皮肤略白,头发微卷的长发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笑呵呵望向房间内。 “爸!”
一见此人,苏扬香满眼惊喜。 来人正是苏承蕤,他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向毛小军,微笑道: “抱歉!我来晚了!”
张玛瑞笑吟吟起身: “梅兖、小军,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来晚的,是我先生!也是,阿香爸爸!”
诶?“也是”?张阿姨这话说的,虽然逻辑上没毛病,但耐人寻味啊…… 听张玛瑞这样介绍,梅兖和毛小军愕然望向苏扬香,眼神闪烁不止。 苏扬香:“……”她眉头紧皱,向张玛瑞撇撇嘴,大感头疼,这老妈不是明摆着让人误解吗? 她笑笑说:“我妈就这样,故意调侃我爸呢!”
梅兖和毛小军忍住笑,齐齐向苏承瑞问好:“苏伯伯好!”
苗潘也随之问好。 苏承蕤哈哈大笑: “你们别介意啊!阿香妈,在自己人面前就是这样,总喜欢玩梗!吃饭吃饭,吃完再聊!”
“嗯,你们也要像我俩一样,都这岁数了,还能相互开开玩笑!先吃饭!”
张玛瑞眼中含笑,看看苏扬香,又看看毛小军。 毛小军:“……” 梅兖:“……” 苏承蕤见状,微微摇头,给张玛瑞递个颜色,示意她注意说话的分寸,别把人吓跑了。 此时,一旁的苗潘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张玛瑞把毛小军当成小女婿了,这……她不知道如何形容,于是装作不懂,只满含笑意望向苏扬香。 其实,苏扬香也早已察觉到自己母亲的意图,但……这当众又不好说破!于是,她也沉默不语,拿眼轻瞄毛小军,看他是什么反应? 这边,梅兖和毛小军对视一眼,似乎领会到了张玛瑞的想法,却是不知如何接下去,两人索性也选择了沉默。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除了压抑的吃饭声,只剩下苏承蕤和张玛瑞面面相觑,略显尴尬。两人对视片刻,相互点点头,努努嘴,也开始吃饭。 苏承蕤边吃边琢磨,如何跟毛小军交流,以及如何化解方才张玛瑞制造出来的尴尬。 正想着,他发现小军已经吃完,呆呆望着托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是,苏承蕤伸脚轻踢张玛瑞,用眼神示意她开口。 张玛瑞慢慢放下小勺,轻轻擦拭一下嘴,淡淡一笑: “小军,刚才阿姨好像让你尴尬了吧?”
毛小军闻言,连忙摆手,急道:“阿姨,您说的哪里话!没有尴尬,只是……有点害羞!”
苗潘刚喝了口水,闻听此言,一下子喷了出来,随即大笑不已! 梅兖和苏扬香也指着毛小军,随之大笑。 毛小军却是面不改色,心中暗道,看来关键时候,这种重度自黑,效果也是蛮好的嘛! 苏承蕤点点头,显然也是比较认可毛小军这种自我化解尴尬的方式。 他微微点头,缓缓开口: “小军,我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承蕤,苏东坡的苏,奉天承运的承,《反经》作者赵蕤的蕤。”
毛小军起身致礼,恭敬道:“苏伯伯好!我记得苏东坡有一首《南乡子》,其中有句‘争抱寒柯看玉蕤’,您的名字就是那个字吧?”
苏承蕤点点头,赞叹道:“厉害!这都知道。我也只是因为自己叫这个名字,才查过这些。”
梅兖笑了:“苏伯伯,您可别夸小军了!他知道,也只是因为高考要考。不然,他怎么会知道!”
毛小军:“……姐,你这样可不好!”
“有什么不好?你点评长辈的名字就好吗?”
梅兖轻啐一声,给他递个眼神。 哦! 毛小军恍然醒悟,自己刚才话说过头了,不该点评长辈的名字。 念及至此,他的脸色瞬间僵了,轻声向苏承蕤致歉:“苏伯伯,对不起,我……” 苏承蕤点点头,微微一笑: “这太正常了,四十几年了,我的名字一直是焦点!没必要太在意,我都不介意,你们也不要介意。阿香之前,曾经拿我的名字跟同学打赌呢,输的要付给她十块钱!”
苏扬香闻言翻个白眼,这解围解得太明显了吧,对,也是“之前”,可是这前面要加上“二十年”,人家那时候还是小娃娃好不? 她心里想着,正要辩驳,苏承蕤又开口了,语气十分认真: “小军,听说你是县城人?”
听苏承蕤这样问,苏扬香和张玛瑞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不是早就知道毛小军是县城人了吗?而且还知道他是骨越门的下一代传人,胡德青的外孙,为何有此一问?故意的,还是没话找话呢? 毛小军轻点头:“是的。”
“可认识胡德青么?”
苏承蕤立即追问,语气凝重。 张玛瑞和苏扬香对视一眼,她们明白了,苏承蕤是故意这样问的,知他必有深意。当下,两人也不言语,静静观察毛小军。 梅兖闻言,双眼微眯,仔细打量起苏承蕤。 苗潘脸色也严肃了起来,她惊讶的发现,怎么到处都有人知道骨越门,知道胡德青?此刻,她已经有点明白苗襄率为什么要帮毛小军了,这家伙牵扯的事情太多了。 听苏承蕤问起姥爷,毛小军瞬间冷静至极,他慢慢抬头,凝视苏承蕤,身上完全没有了晚辈之色,甚至开始有了点咄咄逼人的气势。 与苏承蕤对视片刻,毛小军淡然一笑: “胡德青,正是我姥爷!你们这里叫‘外公’。”
话音刚落,苏承蕤猛然起身,一步跨到桌外,随即向毛小军拱手作揖,重重一礼! 诶! 什么情况? 毛小军大吃一惊,连忙向一旁闪去,躲开苏承蕤行礼。 他绕到一旁,朗声道: “苏伯伯,如果是我姥爷对你有过帮助的话,您直接去谢他!求您了,千万别这么搞我!我一个晚辈,会被你吓死的!再说了,苏老师在这里,您算是我师公了,来,我向您磕个头!”
说着,他就作势要直接趴下,苏扬香直接拉住他: “小军,别闹!听我爸说。”
苏承蕤眼中尽是感慨之色,他慢慢走过来,拉毛小军坐在自己身边,仔细端详。 毛小军:“……” 此时,张玛瑞也看不懂了,她不明白苏承蕤为何会有这般神态,以及若有若无的感伤。 沉默片刻,苏承蕤轻咳一声,注视着毛小军的眼睛,缓缓说道: “我认识你的母亲,胡烨。”
闻听此言,毛小军眼神微震,脑中“轰”的一声,随即浮现出胡烨的样子。 他微微闭眼,定了定神,睁开眼,再度望向苏承蕤,神色已是平缓。 “那时候,我十几岁,她也十几岁。”
苏承蕤露出赞赏之色,“那一天,我像死人一样,被抬到她的面前……” 难道是被母亲救过么?这有什么奇怪?母亲救过的人躲了去了…… 不对,他说他十几岁的时候,那就是差多三十年前,那时候,他一个港都人怎么去了县城…… 十几岁,想必是跟谁他父亲或者其他家中长辈去的吧? 看毛小军似乎陷入沉思,苏承蕤打断了他,他伸出双手紧握毛小军双手: “我们,本来就是故人!”
“怪不得,我一看见小军,就那么亲切!原来,我们真的是自己人啊!”
见此情形,张玛瑞一旁大发感慨。 听她这样说,苏承蕤望着毛小军微微一笑: “一开始呢,我俩以为你是阿香的小男友,一直计划着,找机会助阿香一臂之力。”
苏扬香:“……” 毛小军:“……” 望着毛小军貌似恐惧的表情,大家都笑了。 苏承蕤接着说:“如果没有你母亲的坚持,就没有现在的我,也没有阿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