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提起我爹。”
白独耳叹道:“你身上若有一个伤疤,难道会愿意时时刻刻去揭它?”
郭长歌道:“所以就连你让我去杀成峙滔时,也不愿告诉我真相。”
白独耳道:“我本打算育你成人后,便将一切都告诉你,让你亲手为父报仇。”
郭长歌道:“那你为何不说?”
白独耳道:“因为我比谁都清楚,心中有恨的滋味并不十分好受。你爹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不愿让无谓的仇恨改变了你。”
这时温晴、成乐等人皆以走近这师徒两身旁,正听到白独耳这莫名其妙的话语,自然是不解其意。郭长歌道:“那你还让我去杀……”他本想说“杀成峙滔”,可余光瞥见成乐,不便直呼其父之名,改口道:“那你还让我去杀人,为什么?”
白独耳道:“因为那一战!”
郭长歌奇道:“那一战?”
白独耳正想再说,忽然转头朝向西南方的密林,道:“敌人近了,我们先离开再说。”
郭长歌凝神一听,这次也听到了动静,赶忙招呼众人离开。就在此时,早已被白独耳封了几处大穴的霜雪忽然翻身站起,他身子直挺挺的立在原地,白发披散,目中血红之色更甚,倒是吓了众人一跳。白独耳心中暗赞道:“此人了得!”
他以为霜雪要拦他们去路,蓦地跃出,下手豪不容情,想要速战速决。一掌拍到处,霜雪身影缓缓虚成残像。白独耳心中赞他速度着实惊人,同时回过头去,听声辨位,知他正奔向郭长歌等人,心中大惊:“不好!长歌怕是挡不住他,等他冲进人群,定会大开杀戒!”
白独耳情急这下向霜雪急奔,想要截住他,可速度毕竟差着些,两人的距离反而愈来愈远。郭长歌见霜雪奔来,将众人护在身后,凝神迎敌,却没想到霜雪接近他们时却并未出手,而是自旁飞速经过。温晴忽然叫道:“是顾清,他要救顾清!”
顾清和其他红衣人一样,都被点了穴道留在原处,这时离着甚远,可霜雪转瞬便至,单手提起他,几个起落,钻入密林。众人瞧着他行动奇速,奔行如飞,无不惊叹。郭长歌道:“我们快走。”
他看向温晴问道:“可有去处?”
温晴点点头,领着众人出了密林,一路疾行进了他们曾去过的深山之中,这里是他们一早便定好的会合联络之处。进山时,见姬广龙率众在山口迎候。他们本在城门口接应,可等了一夜,还不见温晴等人出城,黎明时便按计划回了山中。这时两拨人会合,一同来到山中洞窟藏身。温晴将昨夜发生之事向姬广龙等人简略说了,又将拾愿堂几人此行前来洛城的来龙去脉说与了郭长歌。问起白独耳和郭长歌师徒二人怎么会在洛城,郭长歌便向众人说起。原来在江州码头酒家一别之后,郭长歌便踏上了寻找师父之旅。他想着先向师父问清有关自己父母之事,再回玉汝山庄报仇不迟。他不知师父下落,但想起自己小时候,师父每隔几月总会独自去一趟洛城,他曾多次问起师父去洛城所为何事,师父都不答他。于是郭长歌便来到洛城碰碰运气,没想到师父没碰到,却又见到了曲思扬等人,见姬虎也在其中,心下十分好奇,恨不得立时上去询问他们来洛城所为何事,可又想自己要杀成峙滔,绝不能再与他们扯上关系,便藏在暗处。后见到温晴和姬虎被官役抓走,便一直在暗中关注拾愿堂众人遭际。那时他潜入洛城官署,找到牢房,正见到温晴被人装进麻袋,以板车运出了官署,便偷偷跟在其后。他不急救援,一来是好奇他们想要将温晴运去何处,二来清楚以温晴的本事,自己当时若救了她,或许是多此一举。温晴被运入洛王府后,郭长歌多番尝试潜入,可王府守卫太过严密,他只能在王府附近守候。过了一日,许多麻袋被运出,郭长歌料定温晴必在其中,跟在押送的红衣人之后,来到城外枫林,麻袋中人被放出,温晴果然便在其中。郭长歌藏身高树繁叶间,见地上挖了个大坑,知道他们想活埋温晴等人,也不急现身相救,想着最后出手也不迟。他身在高处,忽然听到密林中不远处微有人声,攀援过去一看,正是成乐、曲思扬等人,遂折下一段粗枝,向一红衣人掷去,那红衣人发出惨叫,果然将成乐等人引来。郭长歌见温晴得救,便匆匆离去,出了林子,在洛城郊外信步而行,经过了一座状若破庙的废弃宅院,在里面歇息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想着再进城找找师父,他实在不愿在什么都还不了解的情况下去找成峙滔报仇。途中经过一座木桥,在一片平芜中,远远看到一个身影半掩在长草中。郭长歌走近的过程中,惊喜地发现那人竟是自己寻找多日的师父,于是站定在他身后十分欢喜地唤了声“师父”。可白独耳却无任何反应,反而是一只本在他肩头歇憩的鸟儿被惊得振翅飞走了。只见他低着头,一动也不动,便似一具亘古便存在于此的石像。他虽然是个瞎子,这时却仿佛是在凝视着什么。郭长歌上前几步,看着他冷漠的侧脸,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就算这时天降万雷,山崩地裂,他也绝不会有任何反应,而这世上也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可以让他把“目光”从他所“看”之物上移开!郭长歌心中万分好奇,缓缓转过头,郑重其事,向白独耳面朝处看去,只见一座土坟被长草掩盖,坟前插着被竖劈而开的半块圆木。木块经年累月,受风吹日晒、虫咬鼠啮,早已残破不堪,不过上面字迹却还清晰可认,是“雒淑桐之墓”五个歪斜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