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窗外的郭长歌和成乐俱皆一凛——用儿子的命去换剑,那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不敢再想下去。闷热的夏夜,齐彩呵呵的冷笑声传出窗外,竟听得郭长歌和成乐后背发凉。齐彩回应风四四道:“风帮主,有一点你说错了。”
风四四生性放恣,快人快语,但他并不是不识大体之人,方才一言出口,便感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那般直白地揭开齐彩的丑恶一面,不禁有些担心他会翻脸,自己虽不怕他,但他若因此而不配合他们行事,坏了大计,那可就大大不妙。风四四想着道歉,刚要开口,却又觉有些抹不开脸,只含糊回了一句:“错……错在何处?”
齐彩看着他,笑道:“那可不是什么破剑,而是宝剑。宝剑难求,而我却有七个儿子。在我看来,那可不是什么执念,而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这话一出,更是让窗外后背发凉的两人如坠冰窖。“啪啪啪——”是风四四在抚掌,他边抚掌边笑道:“佩服佩服,齐兄……齐兄豁达,小弟自愧不如。来,小弟敬齐兄一杯。”
说着抓了酒坛给齐彩身前的酒碗满上。两人举碗,一饮而尽。齐彩笑道:“豁达?”
风四四先是一怔,接着笑了笑,“齐兄能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不惜牺牲至亲之人。我是个粗人,除了豁达二字,实在想不到该如何形容了。”
齐彩笑道:“你也不必这么恭维我,我知道我所为,乃是人神共愤的极恶之事。”
风四四笑而不语,刘琼玉嘿了一声,道:“无毒不丈夫嘛,哪个有点成就的男人没做过两三件恶事呢,这些都不重要,不足为外人道,外人只要看到我们成功的一面就够了。”
“所言甚是,”齐彩笑道,“所言甚是啊!”
刘琼玉见齐彩同意他的话,十分高兴,接着又笑道:“你们看那百花开,多有本事的一个人,光凭一支笔杆就能拨动整个武林的局势,可我们都还没怎么逼他,他就同意把他儿子交给我们,你们觉得他是软弱吗?”
风四四和齐彩只顾饮酒,不答。刘琼玉也喝了口酒,自答道:“不是,当然不是,他比谁都要狠。据我所知,他只看重他的大儿子,他的接班人百千琛,是以绝不会为了他那没本事的小儿子得罪齐家,得罪武林正派的同仁们。我敢说,就算我和风兄弟不跟着来,不给他任何压力,他也绝对会毫不犹豫把他儿子交给齐兄弟你的。”
齐彩赞同道:“我一点都不怀疑。此人跟我一样,做的是买卖,用他小儿子的命那么小的代价,就可将他广鸣院面临的一场祸端化解于无形,他何乐而不为呢?我用我儿子的命,买的是宝剑,而他买的,是太平。”
风四四笑道:“也多亏了百花开如此爽快,我们要办的事才会这般容易,容易到我们只需每日喝着小酒等待就行,十日之期到时,那小子就死定了。”
齐彩笑道:“爽快?”
风四四笑道:“我是个粗人,想不到该如何形容才恰当。”
窗外的两人听着他们的交谈,只觉后背发凉,头脑却在发热,又觉窒息之感愈来愈重,只能退远了些,深深呼吸了几口。他们看着对方,只觉心里憋着千言万语,不吐不快,但他们也都知道绝对不能说话,因为哪怕只说一个字,他们都会有极大暴露的可能。郭长歌想,难道玉汝山庄的目的只是百生?绝不可能,如果是成峙滔想对百生不利,早在玉汝山庄时,就有无数下手的机会,又何必等到百生回到家中。难道是碍于成乐和拾愿堂其他人与百生的友谊,成峙滔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所以才安排了齐虹紫之死,再派齐彩带同刘琼玉和风四四来百府兴师问罪,让百生偿命?那也不对啊,一来就算成峙滔能安排齐虹紫出现在八方客栈,可齐虹紫是死在婉若手上的,成峙滔又怎能料到婉若会杀他?所以郭长歌也完全不理解齐彩方才所说,好像是他自己杀了自己的儿子似的。二来虽不愿如此想,但百生的生死的确于广鸣院的发展兴衰毫无影响,成峙滔没道理如此大费周章去杀一个无足轻重之人——郭长歌能够肯定,玉汝山庄的目的绝对没那么简单,绝对!郭长歌、成乐又回到了窗边,继续偷听。齐彩道:“正如风老弟所说,那百花开很‘爽快’,得益于他的‘爽快’,我们的事一定能办成。”
另外两人点头以示同意。齐彩接着道:“不过我还有些另外的担忧。”
“哦?”
刘琼玉问道,“何忧之有呢?”
齐彩道:“那骆醇风虽只是个铁匠,但据说他剑法卓绝,武学已臻忘剑之境,且手下还有三十六剑奴供他驱策,更不用说还有许多武功高强或是有权有势之人与他交好。所以我实在有点担心,玉汝山庄会不会对付不了他?”
传闻,骆醇风手下三十六剑奴,皆是曾在武林中名噪一时的顶尖剑客,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会甘心为奴。风四四笑道:“你的担心实在有点多余了,他剑法就算再好,难道还能好得过李青虹?他有再多的朋友,难道还能多得过罗逸飞那个傻大个?再说那三十六剑奴,哼,我丐帮遍布天下的众多弟兄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了他们。”
齐彩怔住,瞪大了眼问道:“李青虹和罗逸飞?他……他们也是玉汝……咱们的人?”
风四四笑道:“怎么,你不信?”
“我……”齐彩平复了自己的心中的震惊,“我信,我信。”
青衣剑派、武林盟竟都是玉汝山庄的“附庸”,齐彩惊讶于玉汝山庄势力之庞大,想着在其助力之下,得到铸剑谷中所有的名剑,已不再是泛泛的空谈,也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不由得大为振奋。“喝酒。”
他笑道,“我们喝酒!”
说着去给另外两人满上。三人碰杯豪饮。后面只是喝酒闲谈,再没说什么要紧的话了,直喝到寅初,齐彩才起身告辞。满面醉容的他衣衫不整,拖着一身曳地的青锦长袍,缓缓出了门,摇摇晃晃地向住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