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
郭长歌忍不住返首去看古云儿,她笑得菜刀都拿不稳了。郭长歌在觉得奇怪的同时,也捏了把汗——担心她这样拿着菜刀花枝乱颤的,又把手指给切了。“抱歉,真是太失礼了。”
古云儿努力把笑意给憋了回去,“可是,听你一本正经地说出那么不靠谱的东西,我实在忍不住,哈哈——”虽然也知道,玉汝山庄所称为人实现任何心愿只是一个幌子,但是那笑声入耳,郭长歌还是觉得受到了冒犯——至少他们拾愿堂,每次都是在很认真负责地去为人实现心愿的。郭长歌皱眉,“那么可笑吗?”
“难道你不是在开玩笑?”
古云儿稳了稳手,切剁一只已拔毛洗净的鸡。郭长歌当然不是在开玩笑,可“实现任何心愿”说到底也只是一句空话,所以他无法反驳,只有苦笑。古云儿接着道:“傻子才会信呢,天下哪里会有那样的地方。”
郭长歌悠悠道:“可这世上,傻子还真不少。很多人为了去玉汝山庄实现心愿,可是做了许多傻子都不会做的事。”
“幸好我不是傻子,所以不会信。”
古云儿笑道。郭长歌不得不感慨,武林中那些历事阅人无数的老江湖,反倒没有一个久居深宫的女人明智。古云儿端着菜盆过来,把各类鲜蔬囫囵个儿加入锅中水煮,盖上了锅盖。“看来,你们让我帮忙做的那件事,和玉汝山庄有很大关系咯?”
古云儿猜测。否则郭长歌又为何忽然提起了玉汝山庄。郭长歌点头道:“没错。不过准确来说,是和玉汝山庄的庄主,也就是陶将军有关。”
他故意卖关子一样,话说的很慢,也不一口气说明白了,让古云儿忍不住去猜测。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能为他们做什么,她一个弱质女子,最多也只能为他们做两顿可口的饭菜了。所以她猜不透,只能等着郭长歌揭晓答案。“我们救你出宫,本是想让你去劝陶将军放弃一件事。”
郭长歌仿佛卖关子卖上了瘾,说了这句话便停顿,也不接着说是什么事。“劝他放弃……什么事?”
古云儿只有催促了。郭长歌张开了口,但似乎没发出声音。但有两个字——造反——这两个字似乎是从天边飘来的,一缕轻烟般缥缈地钻入了耳中。“你说什么?”
古云儿实际上听得很清楚,但还是忍不住问。“我们想让你劝说陶将军放弃造反。”
这次古云儿不止听得很清楚,也看得很清楚,声音不是从天边飘来的,而是出自郭长歌之口。造反的意思古云儿很明白。这个答案无疑在她的意料之外,却也在她所认知的情理之中。陶家被满门抄斩,下令的人是皇上,皇上岂不就是陶之诚的仇人,要报仇,岂不必须要造反。“他……他不会成功的。”
这话里倒是蕴着七分的担心,三分的可惜。古云儿隐隐希望他能成功,只是害怕他失败后,会有可怕的后果——功败身死。“以玉汝山庄现今在武林中的势力,陶将军要造反,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郭长歌中肯地道。古云儿很吃惊,吃惊得说不出话。“我方才所说,玉汝山庄能为人实现心愿一事,的确不实。为人实现心愿其实只是一个幌子,是为了吸引武林中各方英豪来到山庄,陶将军真正的目的,是将他们收为己用……”“用来造反?”
郭长歌点头。“可是,”古云儿道,“你所说的,那些武林各方英豪怎么就会乖乖听他的话,帮他行那大逆之事呢,万一失败,可是会掉脑袋的啊。他给了他们什么好处吗,该不会是真的实现了他们的心愿吧。”
郭长歌摇头,“你可听说过……”“什么?”
“没什么。”
郭长歌本想问她可听说过“幻心术”,可想也知道一定没有。于是他改口直接说明白了:“江湖中有一种异术,叫做幻心术。幻心术可让人失去记忆,甚至改变人的记忆……”“什么!?”
古云儿又忍不住要笑了,“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听来离谱,但却是事实,陶将军就是利用幻心术控制人们来为他所用。”
郭长歌道。“即便你这么说,可改变人的记忆这种事,我仍然难以相信。”
古云儿皱眉道,“你莫不是受了他人哄骗,我问你,你可曾亲眼见识过幻心术?”
在她的认知中,改变人记忆这种事,简直只有神仙才能做到,她是素来不信仙佛之说的——没亲眼见过的东西,她统统不信。郭长歌点头,“我见过的。”
他说话时,想的是婉若的事。他见古云儿还是一脸的疑惑,接着道:“信与不信都无所谓,你只要知道,玉汝山庄现在的实力,可能已足以与朝廷抗衡。”
古云儿面色严肃,“你们想让我劝他放弃造反,为什么?”
他们几个年轻人的想法是单纯的、理想的,他们虽没经历过战争,但却知道战争一定会带来无数的无辜伤亡,他们虽也不像虔诚的佛教徒那样慈悲为怀,愿割肉喂鹰,舍身饲虎,但若有机会避免无辜的伤亡,他们还是很乐意去为之努力的。“理由已经不重要了。”
郭长歌却没有去解释。“也是,理由并不重要。不管是什么理由,只要你想,我就会去做。”
古云儿道,“我只是担心,我无法劝阻他,会让你失望。”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郭长歌浅笑着摇了摇头。“哦?”
古云儿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说理由不重要,是因为我已改了主意,我不想让你再去劝陶将军放弃造反,反而,我想让你去鼓励他,支持他。我想你的支持,一定能给他很大的助力。”
郭长歌道。古云儿立马便点头,“我知道了。““我方才说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告诉他们。”
郭长歌说着,向门外瞥了一眼。古云儿道:“我明白。”
郭长歌笑了笑,“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改了主意,为什么还不能告诉其他人?”
“因为我都明白的,”古云儿也笑了笑,“而就算不明白,你若不说,我就不会多问,是你救我出宫的,不管你让我做什么,都不需要理由。”
“多谢。”
郭长歌道。古云儿微笑着摇头,“你给我叫一位姑娘进来吧,真要帮忙做饭,你粗手粗脚的可不行。“好。”
郭长歌跨到门外,“小晴姐,你进去吧。”
他当然知道温晴一直在门外偷听。他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向了围坐在草地上的众人。“我……我本是来帮忙做饭的,只是怕贸然进去会打扰到你们。”
温晴在粉饰自己偷听的事实。可郭长歌完全没有理她,脚步坚决得像是满心忠烈往沙场赴死的将士。他若介意她偷听,就绝不会对古云儿说那些话,相反他很高兴她偷听了——省了向她解释,他为何会为她保守秘密。那就是更好的办法——利用成峙滔造反,来救曲思扬。于是从某种意义上,郭长歌与温晴已站上了统一的战线,所以当然会为她保守秘密,而她也一定会为郭长歌保守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