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愠朗紧紧牵起了雒淑桐的手,道:“说什么……”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他才又压低了声音道:“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抛下你自己逃走?”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雒淑桐的眼神冷静得让郭愠朗绝望。“要不一起走,要不就都留下。”
郭愠朗略显的有些任性地道。雒淑桐在摇头,她很清楚这两种办法都只会有一个结果,一个最糟糕、最可怕的结果。郭愠朗和成峙滔的武功就算再高出一倍,也绝无法带着身体虚弱的雒淑桐逃离,这一点三人都清楚;而他们若都一直藏在密室里,只能是坐以待毙,因为在郭宅找不到人,洛神军一定会觉得奇怪、可疑,所以他们一定不会放弃,而是会掘地三尺,掀顶拆墙,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地搜查整个宅子,到时候再隐蔽的密室,都会变得不再“密”了,甚至等墙壁被拆除,连“室”都会称不上了。郭愠朗看向成峙滔,“峙滔,你还是自己带上孩子去试着突围,我和淑桐死也要死在一起。”
成峙滔皱了皱眉,正要说话,雒淑桐已抢先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郭愠朗瞪圆了眼道,“你我难道不该同生共死吗?”
雒淑桐却完全无视他的激动,十分镇静地开口说道:“靠峙滔一人绝无法突围,出去也是送死,你二人必须互相照应,才有一线生机。”
成峙滔看着雒淑桐,只觉得实在是小看了自己的这位大嫂,他自己都慌乱到脑子里一片浆糊,倒是一个妇人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郭愠朗不说话,表情悲痛得像是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他还是紧握雒淑桐的手,似乎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开。雒淑桐看着自己的丈夫,勉强笑了笑,柔声道:“愠朗,你仔细听我说,让你们突围并不是想让你们放弃我,而是想让你们救我。”
郭愠朗不解,皱眉道:“你让我用抛下你的方式来救你?”
雒淑桐道:“愠朗,如果我们都待在这里,即便这密室十分隐蔽,也早晚会被发现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郭愠朗打断她道:“但让我抛下你,我万万做不到。”
雒淑桐把手从郭愠朗手中抽离,去抚摸他的脸,不徐不疾地接着解释道:“小笨蛋,你怎么还是不懂,我让你们去突围,是想让你们引走官兵,我才有机会活下来啊。”
郭愠朗恍然,但还是有些迟疑,就算他们能成功突围,官兵未必就会放弃搜查这宅子。雒淑桐看着丈夫温柔地笑着,接着道:“只要你们突围成功,大队的官兵一定会被你们引走,就算还有小部官兵留在宅中搜查,也一定不会十分仔细了,而这密室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发现的。”
郭愠朗缓缓点了点头,他不得不承认妻子说的有些道理,“那索性把两个孩子也留下来,我们不带着孩子,突围或许更容易成功呢。”
雒淑桐摇头道:“没有孩子,如何能引走官兵,他们的目标是峙滔和他手里的孩子,如果只有峙滔冲出去,他们肯定会挖地三尺,仔细搜查老宅来找孩子的,那样我就死定了。”
她看了看成峙滔,又看回郭愠朗,接着道:“所以,至少带一个孩子走,你们二人保护一个孩子,总比保护两个容易些。”
的确,若两个人一人抱一个孩子,不免会束手束脚,难以对敌,还得分极大的心思去保护他们。“那,带谁呢?”
成峙滔忽然问道。雒淑桐看向他,看着他的眼睛,看了不久也不算短的时间,才开口:“带着长歌吧,你们三个男人去做危险的事,我们两个女人还是藏在这里得好。”
“好。”
郭愠朗道。他觉得带出去用以诱敌的那个孩子,是很危险的,外面枪林箭雨,刀剑成山,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留在密室的孩子反而比较安全。他宁愿带自己的孩子去面临危险,也不愿让成峙滔做不到答应过古云儿的事——成峙滔答应古云儿会保护好她的孩子。而这时成峙滔的面色,看来却有些迟疑,他抱着古云儿的女儿,显然是踌躇不定。郭愠朗以为他是不愿让郭长歌遭遇危险,便道:“峙滔,别多想了。”
成峙滔点点头,终于将手里的孩子交给了雒淑桐,而郭愠朗也从雒淑桐手里接过了郭长歌。可成峙滔还在怔怔地看着雒淑桐怀中的孩子,因为他实在是觉得,他们带着去突围的孩子,绝对比留下的孩子有更大的机会活下去,这个道理很简单,留下的孩子要安全,前提是他们突围成功,引走了大部的洛神军,若这个前提成立,他们带走的孩子岂非就安全了,而留下的孩子却仍有被发现的可能。意识到这一点的他,却仍然最终同意了留下古云儿的孩子。或许他是不愿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还去分什么你我,分什么安全与危险吧——郭愠朗既能放心留下他的爱妻,成峙滔又有什么道理不放心留下古云儿的孩子呢。又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古云儿的孩子根本就不如郭愠朗的孩子重要吧——古云儿的孩子,当然也是皇帝的孩子,仇人的孩子。若论精明,成峙滔知道雒淑桐一点不比自己差,他意识到的事,她不可能没有意识到。她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是想让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能活下去吧,成峙滔想。雒淑桐深呼吸了两口,十分干练地道:“好,我重复一遍计划。你们二人,带着长歌突围,引开大部官兵。虽然肯定会有官兵搜查这里,但只要不是大张旗鼓、挖地三尺地搜,这间密室就绝不会被发现,我就有机会躲过搜查。等官兵走了,我会去楚家寻求庇护。你们若能逃脱追捕,就到楚家找我,我们再一起逃走。”
成峙滔道:“你不可去楚家。”
雒淑桐道:“为什么?”
成峙滔轻叹一声道:“郭宅都被围了,和郭家有关系的楚家,当然也逃不了这一劫。”
郭愠朗吃了一惊,“晓婉,我们得去救晓婉。”
雒淑桐不了解官府和军队缉捕逃犯的那一套,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不由得皱起了眉。成峙滔也皱着眉,道:“大哥,我们自身都难保,还是先想着我们自己吧。”
郭愠朗是那种明知做不到,也会想着去试试的人,他现在虽然自身难保,却仍在想着该如何去救自己的妹妹一家。雒淑桐见丈夫担心得厉害,安慰道:“楚家毕竟财力雄厚,结交着不少官场中的人,小妹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郭愠朗点点头,可脸上的担忧之色却不减反增。雒淑桐叹了口气,道:“楚家不能去,那我去独耳的小屋吧,你们逃脱追捕后便折回去那里找我。”
她看向成峙滔,接着道:“事不宜迟,你们快走吧。”
成峙滔点点头,对郭愠朗道:“大哥,我们出密室后,看到我们出去的人,必须得杀光。”
郭愠朗当然明白不能让官兵知道密室的存在,虽不愿杀人,但为了保护妻子,只能是点头同意。他看向雒淑桐,两人深情对望片刻后,郭愠朗决绝转身,快步离开了密室。他必须快,因为他怕他还没有走出密室便忍不住回头,而一旦回头,他恐怕就再也下不定决心抛下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