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长歌被吓了一大跳。他在房里时,一直全神贯注地与徐大娘交谈周旋,聚精会神地思考徐大娘对他的图谋,所以并未觉察到有人在外偷听,当然那也有成乐小心控制呼吸,不出任何响动的原因。“你怎么在这儿?”
郭长歌转身看到成乐,皱眉道。成乐哼了一声,道:“我若不在这儿,你还会出来吗?”
他以为郭长歌未拥美人入怀,行那苟且之事,是因为知道他在门外。郭长歌愣了愣,“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内功不弱,又把呼吸控制得那般微弱,我确是没觉察到你的存在。”
说着便已顺着长廊行去。成乐跟在后面,满面狐疑,确认道:“你当真没觉察到?”
郭长歌回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一百个当真。”
成乐不依不饶,要求他:“我不信,除非你发誓。”
郭长歌皱眉道:“我为什么……我的成少庄主,你这是哪一出啊?”
成乐加重了语气:“你发不发?”
郭长歌缓缓摇着头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竖起了一跟指头指天,懒懒地道:“我郭长歌发誓,若我方才觉察到了成少庄主在外偷听,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怎么样,行了吧?”
成乐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你不是好色负心之徒。”
郭长歌哭笑不得,“色我是有些好的,但负心却也是一定不会的。”
成乐转忧为喜,“我果然没看错你。”
又转喜为疑,“那你深更半夜闯进人家徐掌柜房间做什么?”
郭长歌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一直在外偷听吗,难道没听到我们说了什么?”
成乐道:“你们说了一大通乱七八糟的话,谁知道是什么意思,而且我大部分时候都是堵着耳朵的。”
郭长歌奇道:“你堵着耳朵做什么?”
成乐一脸厌恶,“非礼勿听,若是你们发出某些奇怪的响动,我听入耳中岂非不妥?”
郭长歌笑道:“你若真觉得非礼勿听,为何又要在门口偷听呢,为何不走?”
成乐又开始怀疑,仿佛已忘了郭长歌方才才发过毒誓,哼了一声,“我若走了,你就开心了是吧?”
郭长歌笑道:“我有什么可开心的?”
“哼,别装傻,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成乐道。两人已下了楼,来到后院里。院里芳草萋萋,铃虫微鸣,已近黎明,东边虽还没有日头的踪影,但四周已不是一片漆黑,而像是一张纯黑的幕布匀匀地落上了许多细细的尘土。空气中也是淡淡的尘土味道。所以当然有风,尘土是风带起的,风还吹动了草木,吹动了人的发丝和衣摆。郭长歌在风中驻足,成乐在他身后止步。“你先去睡吧,我在院里站会儿,想点事。”
郭长歌道。“想什么事?”
成乐满目狐疑,“你不会又想折回去吧?”
郭长歌转身,看着成乐匀称的身形的轮廓,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们聊聊。”
“聊什么?”
成乐问。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天色好像更亮了些。虽然相对交谈的两人,身影仍是模糊不清,似水中月,雾中花。水是井水,雾是晨雾。“聊聊我为什么会去徐掌柜的房间?”
“还能为什么?”
“你别用那么龌龊的想法想我,好不好?”
“那你倒是说说,是什么不龌龊的理由,能让你深夜闯入人家女子的闺房。”
沉默片刻。“我怀疑啊,那位徐掌柜的,对我们几个有不纯的目的。”
“什么不纯的目的?”
郭长歌没有立答,走过去在井边坐了,成乐也跟过去坐下,两人并肩。而现在,也有一人与徐大娘并肩坐在她的床上。徐大娘原来没有睡着——当然没有,事实上,郭长歌一出门她就睁开了眼,坐了起来,而郭长歌闭上她房门的时候,房间里的另一扇门几乎同时打开。房间里竟有间密室,密室的门就是墙,墙后走出了一个人,一个神秘的人。这人穿一身宽大的黑袍,头上戴着竹笠,竹笠前檐挂着黑纱,黑纱遮住了整张脸。然后这人就走过去,坐在了徐大娘床上。徐大娘冲着他笑了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道:“怎么样,你还满意吗?”
那人点了点头。徐大娘脸上笑意更盛,又伸胳膊勾在他肩上,“那你要不要……”她话还没问完,就看见那人摇头,还把手从她手里抽离。于是,她也没必要再问下去。她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一刹,不过马上又极具耐心地回来了,单手撑着床让身子前倾,柔胸贴上了那人的手臂,红唇凑到了那人耳边,道:“怎么,还害羞啦?”
那人有没有害羞,黑纱遮着他的脸,看不出来,不过成乐倒是有些害羞了,他的脸都红了。他实在是个很容易害羞的人,他的脸红简直是一种常态。就算和熟识的女子说话,他也会害羞,更不用说与她们对视了,可他身边岂不是一直跟着一个眸波流转、媚眼如丝的女子。天刚蒙蒙亮,东山雾气氤氲,不过已能大致看清人的面庞。成乐正在与郭长歌对视。不过他这回脸红,可不是因为与郭长歌对视,而是因为郭长歌说的话。郭长歌正在向成乐讲述他和徐大娘在房间中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正说到他把徐大娘扔到了床上,扑了上去。等郭长歌全都说完,成乐皱眉道:“听你说了这么多,我看就算那位徐掌柜有不纯的目的,有所图谋,那也单单只是对你有所图谋啊,跟我和晴儿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郭长歌“嘿嘿”地笑了笑,道:“咱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成乐不想搭理他,过了会,说道:“那你说那位徐掌柜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郭长歌摇了摇头,“我想不到,问她她也不说。”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本来嘛,我只要受些委屈献身给徐大娘,她就一定会说的,可惜可惜……”相处时久,成乐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很给面子地笑了笑。郭长歌忽然又道:“你说徐大娘会不会知道我们是从玉汝山庄来的?”
成乐道:“知道又如何?”
郭长歌道:“如果知道,她就有可能是想从咱们手上求得一块玉成令啊。”
成乐想了想,道:“如果真是这样,咱们三个男人,她为什么偏偏‘勾引’你?”
郭长歌咳嗽了两声,道:“那还用说吗?”
成乐好像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冷笑道:“你倒是说说看。”
郭长歌得意地道:“人家徐大娘当然要挑一个最英俊的咯。”
他果然是这个意思,成乐没想错,白了他一眼,道:“我看倒未必。”
郭长歌眉毛一竖,“怎么,你有异议?”
成乐哼一声笑道:“你若自信,明儿把这话跟晴儿、小艾他们说说,看他们怎么说。”
郭长歌怔了怔,然后笑道:“那倒也不必,小晴姐肯定是说你最英俊,小艾肯定说她师父我最英俊,而百生那小子肯定说他自己最英俊,那有什么意思。”
东天先发了鱼肚白,很快霞光又映亮了朵朵云片。郭长歌和成乐聊着聊着,竟将长夜聊尽了。话却还没尽——两个朋友聊天,话又怎会尽呢?只是两人都不说了,因为一夜未眠,他们现在都无比的困倦,都扶着头,闭目休憩。而忽然一声女子的尖叫,让他们睡意顿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