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直的夫人,苏良弼还记得当年那个一身白衣的姑娘,她是那么美丽,心地又那样好,那样年轻,和自己的女儿一般的年轻……凌飞雪,她是叫凌飞雪来的吧,苏良弼又想到她和自己的女儿似乎还十分谈得来。当年要不是她和厉直二人侠义相助,就算苏霁月和苏光风不会死,事情也绝不会那般顺利,会发展成什么样谁都不知道,或许会有无法挽回的事态……张石丘提出三个要求,换三个人……如果当时只有一个要求,但需要在三人中选一个呢。不,他不会做那样的选择……但若非做不可呢。他必须得选自己的亲人,那是毋庸考虑的……吗?不,他不会做那样的选择,至少,不会轻易做出……他做不到的,做不到的……等一下……目前好像还并不是那样残忍的情况。他想到了郭长歌手里的玉成令……不过,那可是玉成令啊,谁也不会轻易赠出的,更何况,他的徒儿也失踪了,他用得着玉成令。苏良弼低头看向紧攥手中的玉成令,一块做工粗糙的木牌,任何木匠都能做出相差无几的来,张石丘不能分辨,他自己也不能,但肯定骗不过玉汝山庄的人,所以绝对不能自欺欺人。不过或许能取巧呢。若是向玉汝山庄许下找到云州城近日失踪的所有女子的心愿,那岂不是一块玉成令就足够了。想到这里,苏良弼缓缓放松了手指,看向厉直。“我还是不太懂。”
郭长歌低头看着躺在自己手心里的那块玉质莹润的圆形令牌,正面是几串他不认得的怪异文字,然后他将其翻面,看到了线条柔美,环环相扣,左右对称的华丽雕纹。成峙滔看着他,面带笑意地问:“不懂什么?”
“你说的规矩。”
郭长歌抬头看他,“就算苏前辈今天没来,你也不会替我找苏小姐吧?”
“只要你放弃柯……”“别废话。”
郭长歌粗暴地打断,“我怎么可能放弃?”
郭长歌的愤怒似乎令成峙滔十分愉悦,他脸上笑意更盛,“我当然也可以为你找到苏小姐,不过那是另外的‘交换’。”
“意思就是说,替你对付两个人只够让你帮我找小艾,但只要我再帮你做到其他的事,或是给你某些东西做交换,玉汝山庄就能帮我找到苏小姐?”
“就是这个意思。”
“想必代价不小咯。”
郭长歌说。成峙滔怎么也不愿帮他找苏素染,让他不得不认为要找苏素染就得付出更大的代价。“或许会让你难以承受。”
“同样是找人,找小艾和找苏小姐,代价怎么不同?”
郭长歌觉得奇怪,“难道找苏小姐的难度要比找小艾大?”
“难度不清楚,但其实代价也差不多。”
“怎么又差不多了。”
郭长歌知道成峙滔的话都有含义,绝对不会是随口乱说,但无论他怎样绞尽脑汁,都难以调和这话语的前后矛盾。“代价大小都在于你。”
成峙滔语气轻松地说,“你帮我对付两个人,我同样也能为你去找苏小姐。”
“我不是说过了小艾优先吗,你又想让我放弃她?”
“不不不,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可以再帮我对付两个人啊。”
“这两个人更难对付?”
成峙滔摇了摇头,“或许更容易。”
郭长歌彻底懵了。成峙滔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然后说:“玉汝山庄为人实现心愿,但不会帮人管闲事。”
“你是说,我让你找小艾是我的心愿,找苏小姐就是闲事?”
郭长歌问。成峙滔不置可否,微微笑着。“你如何界定?”
郭长歌又问,“找到苏小姐,同样是我心之所愿啊。”
“你若能承受代价,那就是,若不能,就不是。”
成峙滔微笑着,“这道理其实再简单不过,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明不明白都无所谓,“郭长歌的脸色很难看,听成峙滔那么说,显得他很笨一样。他又尽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反正苏前辈也来了。”
“是啊。”
成峙滔笑道。“这玉牌?”
“留着玩吧。”
“那我走了。”
郭长歌旋身,又回头问:“要我替你喊百生上来吗?”
“不必,”成峙滔跟上他,“我们一起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石阶,走过木桥,转过假山,发现等着他们的只剩下百生和那白发老伯。“他们人呢?”
郭长歌问。“他们等得不耐烦了,说去随便逛逛。”
百生说。郭长歌抬头看了看日头,他们似乎的确聊了许久。“百公子,随我来一下。”
成峙滔说了这句,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后院西北角的一条长廊走去。成峙滔一一见了拾愿堂几人,百生虽然觉得他未必会想单独见自己,但以防万一,还是在假山下等候,现在看来是等对了。他看了郭长歌一眼,郭长歌点点头,然后他便小跑着跟了上去,走在成峙滔身后。郭长歌目送两人沿长廊而去,心里在思考着成峙滔说所言背后的含义,然后又想,他想让自己对付的,究竟是哪两个人,又该怎么对付……不会是杀了他们吧?“公子随我来。”
老伯沧桑但遒劲的声音响起在耳边。郭长歌回过头的时候,那老伯已经沿着向南的卵石小径而去,留给他一个佝偻的背影。郭长歌提起腿两步便跟上了,这两步走得痛快,但接着便得跟着老伯的步调,慢得像断腿乌龟。大家一起跟着时还好,至少有人作伴,但现在连个能说话的都没有。郭长歌本以为自己在年轻人中算是有耐性的,现在不自信了。他想问老伯是不是要带他去找他的朋友,可想到老伯的“选择性失聪症”,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郭长歌苦中作乐,走走停停,欣赏建筑和园艺。他们几乎是原路返回的,经过了苏良弼之前进去的那间房,房门是开着的,郭长歌跑过去探头向里边看了看,没人,也没听见任何声音,然后再快走两步跟上老伯。有时他预测老伯的路线,会先到前边去等,老伯不管;他故意藏起来想看老伯的反应,老伯也不管,只自顾自走自己的。着急的是他自己,想着老伯或许是带他去见什么关键人物,或许跟成峙滔让他对付的那两个人有关,他也只能乖乖跟上。与郭长歌的状况完全相反,百生得尽量加快才能跟得上成峙滔的脚步。他好奇问:“成庄主,我们这是去哪里?”
成峙滔边走边回:“去见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