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夫人转身回去扶着丧着张脸的儿子离开,“待会儿就叫人开始收拾东西吧,明天天一亮,你就走,先到召台城的庄子上去住吧。”
“娘,儿子真的要走?爹他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儿子惊恐的样子,徐老夫人一阵心疼,“听你爹的,日后在那边好好过日子,别再生事,放心,这偌大的家业还是在我们这一脉的手中,等哪天你爹消了气,我再劝劝他,你或许就能回来了……” 徐家长子的背瞬间塌了下来,母亲这是也要放弃他的节奏,等亲爹消气,谈何容易?顿时一阵心灰意冷涌上心头,觉得后半辈子都没指望了。 翌日清晨,起了个大早的常曦请魏家兄妹到靠近城门的酒楼用早膳,这里能清楚地看到城门进进出出的人。 魏光南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听到楼下有嘈杂声传来,他立刻转头看去,随后就看到一串车队要出城,而其中最大一辆马车的车窗帘子卷了起来,能让人看到坐在里面的人。 他定睛一看,马车里面半趴着个面色苍白嘴唇无血色的中年男子,看得出来这人是受伤了,而且伤的还是背臀部,要不然不会用这样的姿势乘坐马车,而且看跟随出行的人,这人应该还是宜阳城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的人。 “啧啧,这看来打得还是不轻嘛。”
一旁的常曦轻声笑道。
“这就是那徐家长子?”魏光南发问。
常曦点点头,“就是他,徐会长做事还是挺讲究的。”知道她肯定会关注这个事,所以连遮掩也没有,这卷起的车窗帘子就是要让她看见的,他是真把不孝子给打个半死赶出宜阳城,并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做戏给她看。 这份诚意她收下了。 “就是这人还想找人行刺表姐?”
魏瑾芙气呼呼地问了句。
“来,表妹,咱们吃东西,别为这样的人伤了胃口。”常曦安抚地给表妹挟了块宜阳特色的糕点,“尝尝这个,我觉得味道还是不错的。”
魏瑾芙看了看自家兄长,又看了看自家表姐,遂伸筷挟起这块糕点吃了起来,算了,她还是吃吃喝喝吧。 魏光南一直盯着这一长串的车队看,等到城门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他这才转头看向常曦,“你早就料到这局面了?”
“这又没有多难猜,意料之中的事情。”
常曦的表情很淡定,其实徐会长这性格跟她上辈子的祖父有几分相似,都是商场老狐狸,做事果断得很,不然撑不起偌大家业的,但也有同样的缺点,那就是直系后代不咋的,她上辈子的亲爹亲叔没一个是成器的。 魏光南自是知道徐会长放弃这个继承人了,只是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罢了,怪不得自家表妹会说一举废掉他,说废还真废了。 “这比杀了他还解气。”
他笑道,“将来儿子掌权跟自己掌权,那是两码事,权在谁的手上,谁才有话语权。”
对这个他感受最深,因为他只是兄长的备胎,不是继承人,话语权自然不如兄长,不过好在兄长为人也还不错,他们兄弟相处,也算是兄友弟恭。 常曦闻言挑了挑眉,她上辈子的亲爹听到魏光南这番话,肯定会感动得两眼泪汪汪,大呼知音啊。 就因为她亲爹亲叔都是草包,所以上辈子的祖父才会越过他们选择栽培她,当然祖父对她是寄予厚望的,是希望她能撑起整个常家,只可惜他打错了如意算盘,她若活着,常家人讨不到多少好,她若没了,常家人就更讨不到好。 所以等待徐家长子的是灰暗的未来,他的儿子越过亲爹执掌家族权柄,一定会出手对付他的,一如上辈子的她,肯定不会让阻碍自己掌权的人好过。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常曦这句话,魏光南深以为然,死了便死了,活着但又活不好才是最痛苦的,这个表妹外表看似柔弱,但实则内里刚强无比,他对她的认知又更深了一层。 徐家把长子驱逐出家门的事情不用一个上午就传遍了宜阳城,毕竟大家有眼都能看到,随后徐会长放出的话也传了出来,大家不禁好奇,这徐家长子做错了什么,惹得亲爹如此大动干戈? 但是好事者打听了半天,也没能打听出个所以然来,随后传方开始满天飞,甚至还有离谱的说是徐家长子勾搭亲爹后院新纳的美人,被抓奸在床,这才惹得徐会长大动肝火出手严惩,诸如此类的传言甚嚣尘上,毕竟带了点颜色,大众喜闻乐见。 常曦听后都喷笑了,这下她都替徐会长难受了,想澄清嘛,可又如何澄清?这种带颜色的传闻,最容易越描越黑,只能任由它疯传,直到有了新流言,自然就没有人传了。 徐会长确实也是这么干的,他直接装死,对这些传言不发一言,总之表面上一定要端得住。 在家里躲了几天清净后,他这才重新在人前露面,第一个就来茶砖工坊拜访常曦。 “徐会长最近可好?”
常曦热情地问候道。
徐会长不想提那一堆糟心事,只是扯了扯脸皮道,“还好,没被那孽子给气出个好歹来。”“徐会长要保重身体啊,商会不能少了您老的带领。”
常曦轻声叮嘱。
徐会长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些许,和颜悦色地与常曦寒暄了几句后,直接进入正题,“我们徐家船行前年接了个订单,要打造载重达到五十吨的福船,常娘子是知道的,福船是十分适合远洋航行的……” 介绍了一番福船的优劣点,常曦并不出声打断徐会长的讲述,毕竟她对这个了解有限,能亲耳听听船运大佬讲课,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徐会长突然话锋一转,“哪知道下订单这家今年突然出了事,没办法支付剩下的费用,所以这船现在没法交货使用,不知道常娘子有没有兴趣发展一下远洋贸易?”他这是在给常曦递橄榄枝,感谢常曦没有将长子那些丑事传出去,给徐家留了块遮羞布,也给他留了个面子。 再说手握茶砖和纺纱两大工纺在手,若他是常曦,肯定要想办法搞远洋贸易的,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这得多赚多少银子啊。 这笔账常曦自是能算得清楚,况且在把张英达派去跟司理学习时,她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不过是还没有机会出手罢了,这徐会长就自己送上门了。 “徐会长,我真是打个磕睡,你就给送上个枕头,我真是感激不尽啊。”
听到常曦这表示同意的话之后,徐会长摆摆手道,“你这也是在帮老夫,造一艘福船可不容易啊,不瞒你说,这里面压了不少钱,再不收回资金链就要出问题了。”
一方面是要跟常曦赔礼交好,另一方面这船是真的不好寻买家,这么大一艘船,不是谁都能买得起的。 因为徐会长没有开高价,常曦还价自然也很克制,最终这船以接近成本价成交,双方都赚了便宜,算是双赢。 从茶砖工坊出来,徐会长的脸上终于见到一丝红润,总算把这一桩事给解决掉了,以后就能翻篇了。 常曦平白赚了个大便宜,心情自然是极好,不过她对船只的了解有限,那就只能寻找专业人士询问才行,于是让解明去打听这方面的人才,赶紧请几个懂行的人,到时候验收时才不会被人摆一道。 解明惊讶得当场掉下巴,这怎么就发展到买船了? “契约签了?”
“签了,要不然让你找懂行的人干嘛?”
常曦看了他一眼,大惊小怪的,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相处,她也算看明白了,解明这人没有多少冒险精神,甚至还不如他媳妇柏氏,柏氏都找过她商量过要再扩大经营的事情了,甚至已经在规划明年在别处开设纺纱工坊,争取把盘子做大,可握着下金蛋母鸡的解明还在原地踏步。 “你那么看我是什么意思?”
解明觉得常曦没憋好屁。
常曦摆摆手,“没别的意思,对了,茶砖工坊虽然现在一直在招工,但宜阳城的劳力是有限的,对此你有没有别的想法?”解明一个头两个大,他能有什么想法?“往别处招人便是,这不是什么难事?”
常曦顿时摇了摇头,显然解明没听明白她的潜台词,遂点醒他道,“茶砖工坊不能只在宜阳一地,还是得要建立新的工坊,不然我们应付不了这日益庞大的订单,此时该考虑是不是在召台城还是兴宁城等周边城池开设工坊,比起隔壁的纺纱工坊,茶砖工坊才是天然具有走出去的优势。”
毕竟是独一份,没人敢往这个行当里伸手,这就能减少了许多的烦恼。 解明这才如醍醐灌顶,遂兴奋道,“我这就回去写份计划书给你,若是明年在别处开设工坊,今年就要动了。”
看到解明风风火火地走了,常曦又再度摇了下头,这抽一鞭子动一下的能动性得改改了,回头给柏氏吹吹风,让她回去把解明也给卷起来才行。 正是干事业的好时候,她可不容许躺平。 转身回到办公室,她还没有坐定,采风就拿了封大红请柬进来。 “谁家成婚要请我?”
“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