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城如今成了爹不亲、娘不爱的野孩子。
蛮人和大楚就割让的州县，还在走着繁琐的程序，此时的汴州城实际处于三不管地带。
汴州城太大，城里每日交易的物资很多都来自江南地区。
此时大楚对来往汴州城的货物加征关税，导致城内物价开始上涨。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府衙内，汴州城第一次扩大会议正式召开。
此次与会人员众多，会议主题便是探讨汴州城的未来发展。
刘知州率先发言：“城内物价上涨，百姓怨声载道，不知各位有什么良策？”
依据新凯恩斯主义理论，物价上涨的原因有三种。
而汴州城如今年的情况，正是其中的一种：成本增加导致物价上涨。
这一点大家也看得很明白，对于大楚翻脸无情的做法，感到很心寒。
汴州城全体军民欲要和蛮人决一死战，而大楚朝廷却是釜底抽薪。
汴州城有些东西已经无法买到，比如各种史书、地方志、地图。
这些还能理解，毕竟地图、地方志什么的，也算是大楚机密。
但大楚盐铁专营，盐铁这两样东西禁止出口。
盐无所谓，章玉林的盐井比较多，汴州城居民可以买到便宜的井盐，再不用苦哈哈从茅厕墙上刮硝盐。
而且盐价便宜，能腌制不少腊货，对于囤货备战的百姓来说，就像吃了定心丸，再也不用担心蛮人围城缺吃缺喝。
但铁就麻烦了，汴州不产铁，所有铁块都需要从外地进口。
如今大楚已将汴州割让给蛮国，为了避免铁器被蛮人打造成兵器，任何铁制品都不允许出口。
耿康安朗声说道：“我们已经筹建一支武装走私小队，可以从小路绕到江南。”
走私嘛，有的时候也不寒碜。
在这个冷兵器为王的时代，汴州城若想要自保，在无外援的情况下和蛮人死磕，不走私兵器怎么成？总不可能手无寸铁去守城。
“咱们本家大多都在江南，不如我们去争取江南士绅的支持，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明白。”章宗虎也提出自己的建议。
“小弟说得对，我们必须得到江南百姓的同情，募集物资和银钱，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章宗文的这番话很简单，虽然得不到官方的支援，但民间力量可不小，毕竟都是血溶于水的同胞。
如果汴州城能依托江南这个大后方，就算在群狼环伺的北地，也能独善其身。
刘知州点头表示同意：“大家的办法都挺好，但是怎么获得百姓的同情？”
人人都是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用时下的话来说：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众人纷纷献言，有好言相劝的，有晓以大义的。
总而言之都是以正面劝说为主，以激起江南士绅心中的正义感。
章玉林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便道：“那样没用。”
“怎么没用？”众人惊问。
“棍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是不会感觉到疼的。”
章玉林见过大多了，要想江南士绅出血，靠同情是没用的，得让他们感到实实在在的恐惧才行。
她看了看众人，叹气道：“这不是很明显吗？蛮人凶残，我们知道，但江南人不知道啊。”
陆节度使笑道：“你的脑子活，不如说说看，该怎么做？”
“造谣啊！”
别看谣言不够伟光正，正派人士都不屑于用，但三人成虎，谣言的力量是很可怕的。
果然在座的众人都不太同意，俱都连连摇头。
“我听说江南百姓最重血脉纯净，如果蛮人占领江南，强夺新娘初夜权，江南百姓会怎么想？”
关键是蛮人本就实行收继婚制，“父死则妻其从母，兄弟死则收其妻”，落在江南眼里是不可想象的乱伦之举。
初夜权这东西虽然是假的，但谣言的本质就是似是而非，虚虚实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江南地区一旦被蛮军攻下，施行这条规矩，百姓们必然暴怒反抗，
刘知州点点头，“你说的意思，我明白了。”
只有让江南百姓体会到蛮人的凶残，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站在汴州城后面提供支持。
做好宣传工作，将蛮人的狠毒凶残，宣传得淋漓尽致，方能唤起江南百姓同仇敌忾的决心。
章玉林笑道：“虽然我话说的难听，但话糙理不糙，做好舆论工作，也是重中之重。”
同时会议时上，确定以炸药攻坚为主、小股游击为辅的作战方式。
“只是如果蛮军大军围城，物资进不来怎么办？”
陆节度使所虑也对，历史上被围城好几年的情况，也并不鲜见。
“没有外援只能死守，就像徐州城一般。”
章宗武此言一出，众人默然无语，真要拼到那种程度，那就太过惨烈。
章玉林轻笑道：“这有何难？”
“就知道你脑瓜子灵，快说快说。”众人不禁催道。
“进城不过就三个方向，地底、地面、天空，地底容易挖伤地基，地面不用说了，肯定进不去，那只有从空中进了。”
耿康安疑惑地眨巴着眼睛：“空中怎么进？咱们没长翅膀啊。”
章玉林反问道：“大家玩过孔明灯吗？”
众人齐齐点头，元宵节的时候，大家都会燃放孔明灯用以祈福。
“孔明灯能飞起来的原理，是因为热空气的密度小于冷空气的密度，我们只要利用这个便能从空中运输物资。”
“不能吧，孔明灯轻飘飘的，怎么装货运输？”章宗文实在无法想象。
“要做很大很大才行。”
章玉林想了想，大型热气球需要燃料罐、喷灯，这些还得重新试验打造，以方便控制火力。
还有制作球囊所用的布必须轻便而致密，还要经过涂胶处理，防火、不透风才行。
“需要怎么做？尽管吩咐。”
章玉林苦闷道：“我需要一个工科专业人才。”
衙役进门拱手禀报道：“大人，门外乔思宇求见。”
“乔侍郎来了，快快有请。”
章玉林闻言喜笑颜开，说曹操曹操到，这人就是不经念叨。
“乔侍郎倒来得快，京城什么情况？”众人纷纷上前见礼。
“如今我已是白身，不是侍郎了。”
原来乔侍郎回到京城，康顺帝已经继位，果然他的工部侍郎职位已被人买下。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干脆交割了职务，托关系买了一批铁块送过来。
众人大赞：“真乃雪中送炭啊！”
乔思宇对章玉林道：“怎么样？这些铁料，可能做成枪？”
“能，太能了，正好我还要做热气球，有很多问题要解决呢。”
正当大家兴高采烈继续讨论时，衙役又向进来禀报：“大人，北城门外蛮人使者到。”
“该来的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