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外界风平浪静表象下的山雨欲来不同,加尔文所在的星系还在持续着自己的建设。 行星轨道上的铁环带在历时一年以后顺利竣工,标志着以这座星球为中心的大型工业体系,进入了成熟阶段。 运输船舶在稍小号的泊位上被批量建造,以弥补这里数十亿人口加持下工业产能越发庞大的胃口。 地表上也再次兴建了两座星港以强化运输能力,从而更好地承接、利用周边矿业星球的资源。 而与这些日益完善的体系对应的,则是在铁环带上已经开始铺设的第一艘战舰的龙骨。 这是一艘标准的火星级战列巡洋舰,它忠实地履行了设计者对于小型舰队高强度战斗的多面性需求。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遍布整艘战舰的灵能放大阵列,和舰艏取代新星炮的灵能黯灭炮就是唯一的区别。 舰底的装甲也经过特殊的改装,能够一次性投送近千枚空投舱的投送能力,也是加尔文特别提及的要求。 守望者级,是康斯坦汀对这个新生的战舰系列的命名。 作为最先服役的战舰,它的名字自然也依照惯例以此命名。 与这里的繁忙相比,星系边缘的角落里正有一艘小型的异形飞船在隐秘地滞留。 “还没有接到命令么?”
装饰华丽的舰桥上,一名皮肤白皙的灵族女性向自己的同伴问道。 她身上翠绿色的战甲并不华丽,但精致得超乎人类的想象。 除了简单的几颗宝石以外,没有过多的装饰。可每一块护甲的弧面都异常顺滑,甚至连边缘的倒角都仿佛经过设计,让这身护甲在行走时的每一种步态,都成为可以收藏的艺术。 “先知们的意见并不相同,讨论也需要时间。谨守你的理智阿奎娅,暴躁对你的灵魂有百害而无一利,战士之道中愤怒与冷静同样重要。”
另一名年色稍长的灵族安抚着同胞的急切,但他的心里其实也同样急躁,只是选择了战司之道的他出于自己的道途要求,在强行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是属于他们的诅咒,自从他们的债主诞生开始,整个种族都被赋予了更加敏锐的感知与更加极端的情绪。 度日如年在他们近乎永恒的寿命下,不再是字面上的形容,而是一种真真切切的折磨。 好在在种族英雄的崛起下,他们重新拥有了控制自己情绪、免于自毁的手段——道途。而这两名灵族选择的战士与战司就是其中最大的几种支派。 “为什么会有争执?难道他们看到的不是一样的结果?”
阿奎娅试着将情绪平复,在数个呼吸后,重新冷静下来的她选择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来犒赏自己。 “当然不一样,未来总是有无数种可能,但先知们总在寻找对我们最有利的那种。”
年长的特里萨字斟句酌地吐露自己的想法。 精灵的语言就是这样,总是在用繁复词缀去尝试换取更多的精准。效率在他们漫长的生命中从来不是一种美德,现在也是如此。 “所以呢?我们在等待大人们的决定,究竟是杀了那个大家伙,亦或者是俘获他?”
阿奎娅抽出了自己的战刃,与她放在架子上的头盔一样,那同样是她作为狂嚎女妖的独有标志。 她满不在乎地将自己的问题说出,却在转头时不经意地看到特里萨难看的表情。 “恰恰相反,比那些要难得多。先知们在讨论该如何不被他察觉的情况下,将他送回他该去的地方……” 加尔文还在机械方舟上驻留,沉溺于工作中的他自然没机会了解这两名异族的苦恼。 方舟上的事物极其繁杂,留给他的自然也不在少数。 作为事实上的帝国总督,这里除了具体的技术问题以外,其余所有的行政和民生都在他的责任范围之内。 就在他还在日常地为手中文件分身时,办公室内的警报毫无预兆地拉响。 桌面摆放的数据板上猩红的警报闪烁,星系中央的曼泽维尔点被侦测到有高能级的波动。 “回来了?还是……” 加尔文站起身来漫步走向舷窗,视野的尽头正是那正被撕开的亚空间裂口。 现实的宇宙被亚空间里的来物扯碎,巨大的能量波动下,整个星系中的浮游侦测信标都在尖叫。 但这还未停止,更高的指数突破了仪器的报警线,证明了来者巨大的体型远超普通的战舰规格。 圣克里斯号的生产已被紧急叫停,周围刺猬一样密集的炮塔从隐蔽处翻出。 它们在伺服的控制下贪婪地吸收着管线内的能量流,炮口上汇集着高能波动的同时精准地指向亚空间破口的方向。 嗡! 在一阵刺目的光芒后,猛禽之王号行星要塞那巨大的身躯穿破光雾,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这座武装到牙齿的堡垒同样来势汹汹,大量的宏炮和新星炮的炮口都在临界状态,只是在确认了这里的安全之后和星系上清楚的帝国标记后,才慢慢地又收了回去。 于此同时,方舟上才刚刚接到属于这座星际要塞的星语者发出的信息。 “尊敬的灰骑士,加尔文大人。我部烈火雄鹰,携友军阿斯塔特火鹰战团,应约前来!”
当来者率先收起武器以示诚意后,星系上的防卫也慢慢收起。 紧张的对峙从要塞出现开始,维持了不到三分钟。在灵族的窥视下,双方都从电讯中确认了彼此忠诚的立场。 “你,就是自称能够解决我们问题的……灰骑士?”
接通的视频信号里,阿德莱德审视着屏幕对面的加尔文。 虽然已经从加尔文与他背后艾伦的身高对比中,看出了很多的信息。 但为谨慎起见,他还是不愿意直接承认对方的身份。 作为战团长他的责任重大,不得不谨言慎行。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等于是用他整个战团在为他人做背书。身家性命也不过如此,不由得他不谨慎却别扭地称呼加尔文。 好在加尔文没有介意他的冒犯,而是直截了当的提出主动前往对方的要塞商谈。 双方的气氛在他的让步下变得缓和,彼此之间基本的信任也开始建立。 而正当这场“三方见证”下的会晤即将达成时,星际要塞背后的曼泽维尔点再次亮起。 属于牛头人和恸哭者战团的旗舰再次撕裂了亚空间的屏障,在两人都能看见彼此意外的表情衬托下,联袂而至! “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
屏幕中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提议,然后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老于世故的一面。 原来的双方会谈显然已不现实,但从加尔文和阿德莱德两人的角度,都担心对方会担忧后来者是自己的盟友。 原本的互信在此时已成泡影,如果会谈还想继续下去,那寻找一处中立地点就成了当务之急。 “哈哈,那就换个地方!”
“哈哈,那就换个地方!”
两人再次同声说道,然后他们在稍后的两个战团的通讯会议下,决定在星系边缘的一处哨站上碰面。 再次见面已经是半天之后的事了。 加尔文带着艾伦乘坐着一艘小型的护卫舰到达了这座哨站,而其上三个战团的首领也早有等待。 哨站没有大型军舰驻留的设计需求,只有简易的停机坪可以降落。 出于对加尔文可能的身份的尊重,三名战团的高层还是带着护卫站在哨站的停机甲板内等待。 源于变异的威胁,三人难以互相信任。在加尔文到来前,互相防备成了这里短暂的主旋律。 随着雷鹰的进入,战团的领袖们提起了自己的精神,这种心情在加尔文的身影正式出现时更是走向了高潮。 “帝皇庇佑!”
恸哭者的战团长率先单膝跪地。 有些事是注定难以作假,比如基因原体对阿斯塔特的天生压制,再比如加尔文那已经接近3.3米的巨大身高。 “帝皇庇佑!”
牛头人的战团长摩洛克与火鹰战团长阿德莱德也一同跪下,以示对这位未曾见过的原体的尊重。 “起身吧。我们之间没有血脉牵绊,你们无需对我尊重。”
加尔文的声音从他们的耳边响起,与其他原体不同的神性灵魂让这些战团长感受到了另外一种压力: 那是无关血脉的激荡,单独对灵魂的一种震撼。 “恕我直言,虽然您就站在我等面前,但我的理性依旧告诉我,我该向您质问,为何我未曾在帝国的历史中听说过您的存在!”
阿德莱德挣扎着将自己的问题说出,他感觉自己如果此时不说,可能就再没有勇气说了。 其他的两名老兵也将目光紧盯着加尔文和他身后的艾伦,他们眼中的意志说明如果加尔文不能回答,那他们将在这里与他死战。 “我并非来自过去!”加尔文想了想,然后对在场的四人说道。 在他这句信息量巨大的话语说出后,不只是三位老兵,就连他身后的艾伦·亚努斯也震惊地看向他。 “不是过去?那是未来?”
艾伦喃喃地念着。 这极好的解释了为什么加尔文从未提过其他兄弟的事情,但带来的却是更多的疑问。 如果他来自未来,那么是谁赐予他的诞生?难不成帝皇在未来的时间里,重新自王座上站起来了? 看着四人的眼神,加尔文就明白了他们的想法,他摇了摇头否认了他们的希望: “我来自与帝皇的一次偶遇……”在四人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加尔文回忆起自己最初诞生时的故事,并挑出其中能对他们说的部分一一道来…… “总之,我就是在这样的意外之下回到了这个年代。”
加尔文对着艾伦和三名老兵说道。 “证据呢?”
虽说已经相信大半,但老练的阿德莱德还是按照自己的逻辑,向加尔文发出最后的疑问。 “如您所述,您是来自灰骑士的基因原体,这个战团我们有所耳闻,但并不了解。但按照您的描述,你们的基因直接来自帝皇?我的理解有没有错误?”
“确是如此。”
加尔文颔首确认。 “那么以这个逻辑,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您身上的基因是否与您的兄长们各有侧重不同,是最全的那个?”
既然话说开了,阿德莱德索性没有顾忌,将这些本不该是他们讨论的话题也说了出来。 “……你可以这么认为。”
这个问题也说到了加尔文的盲区,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那就是说,假如您所言为真,我们在场三个战团就都能在您的身上,看见自己的阿斯塔特通用基因片段?”
说着话,这位服役了600年的战团老兵终于掀开了自己的底牌,从自己背后掏出来了一个简易的基因检测器…… 而回过神来的加尔文,也被这位老兵的谨慎所触动。 “恕我不敬,请!”
这是阿德莱德最后的挣扎…… 他双手递出仪器,向着面前这位为他和另外两人带来希望的人发出最后的请求。 在三人期待的眼神里,加尔文哭笑不得地将手指伸出,将自己的血液当着三人的面挤进了仪器之中。 而随后三人的采样也被收集,这场大型的“滴血认亲”也在仪器的绿色指示灯下宣告顺利结束。 “请原谅我等的冒犯!”
这是三人在事后的反应,而加尔文也理解其中的苦衷,没有为难。 其中涉及的问题太过关键,而加尔文的来历又是如此离奇。 能这样轻易得到他们的信任,对加尔文已经是意外之喜。 他甚至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去主动向审判庭联系。可一旦将事情交给这些宁错杀不放过的人们,那事情的走向就将完全失控…… “起来吧,我们抓紧时间,解决你们的问题。”
“您的意志!”
三人行完天鹰礼,站起身来。其中性格最急躁的摩洛克直截了当地向加尔文提议: “您不该在这里为我等浪费时间!您该回归泰拉,为更多的人带去希望!”
“……我做不到。”
加尔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遗憾地说道。 “您在担心什么?”
艾伦也终于忍不住自己的疑问,向自己的基因之父问道。 “是啊?您在担心什么呢?只要您愿意,我们都很荣幸成为您的武器,斩杀一切不忠之人!也愿意成为您的坚盾,保护您安全的回到泰拉!”
恸哭者的战团长也不解的问道。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迎着众人疑惑、担忧的眼神,加尔文将自己身上时空枷锁的隐秘讲述给他们。 他甚至还谨慎地鼓荡了一次自己的灵能,在其上如锁链一般银色时空之力亮起后,他对这些人说: “也正如你们所见,我滞留在这里的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当这条锁链彻底碎裂,就是我回归的时候。时间紧迫,你们要珍惜。”
“这……”四人都被残忍的现实扼住了喉咙,无法再多说出一个单词。 现实是如此的残酷,让宝贵的希望在刚刚绽放一点点光明,就被残忍的扑灭。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阿德莱德问道。 “没有。”
加尔文回答道,他看着众人的目光也带有沉重。 这些跨越艰难险阻又对他付出赤诚的战士,是多么的可贵啊! 可他没办法留在这里,也不能将他们带走。这一次的会晤就是他们今生唯一一次的见面,在之后他就只能在史书中寻找他们的存在…… “走吧!在帝皇的见证下,让我们珍惜现在。”
“您的意志!”
三道不同音色,但同样怅然的声音回应着加尔文的命令。 新的基因原体的出现让他们惊喜,那意味着帝国的希望; 可随后被告知的离开,则让这些战士们感到难言的颓丧。 他们也明白彼此之间的交流可能就仅限于这一次,毕竟3000年的时光是他们注定不能跨越的遥远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