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三楼家里的大门，我指着沙发让白东来坐下，然后搬了把凳子，坐在他的对面，郑重其事地说道：“不管你是谁，我都对你没有任何约束，也就是说你是自由的，所以你不必跟着我。如果你一定要跟着我，我也不反对，但是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叫白东来，知道吗？”
白东来依旧是一脸冷漠地看着我，没有任何回应。
我知道他就是这个德性，能听懂人话，也会说，但他就是不说。
不确定他是不是接受了我的要求，于是我试探着叫了一声：“赵广。”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我又叫道：“白东来。”
他立刻“哗”的一声站了起来，拱手道：“末将参上！”
“好了好了好了。”我到现在还是受不了他这一套礼节，连忙摆手让他坐下，从兜里掏出点儿钱，零零碎碎好像有一百多块，“你拿着，放在身上应急。”
这个刚刚换了灵魂的人，呆坐着，隔了半晌才接过钱，放在了口袋里。
我现在又困又累，已经没有精力再管这个家伙了，于是到厨房烧了两大壶开水，准备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好洗净这满身的疲乏和晦气。
刚准备提着水桶进卫生间，就看到白东来还坐在客厅里，我顺口就问了一句：“你要不要洗澡？”
本以为这句问话又是媚眼抛给了瞎子，谁知道这次对方居然看着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下反倒让我愣在了那里，隔了半晌才把热气腾腾的水桶放进卫生间里，然后拿了老贾的毛巾、香皂以及内外换洗的衣服给他，正好让他换下那身挺拉风但是太过扎眼而且又臭又脏的道袍。
我看着白东来肩膀上搭着老贾唯一的一套备换衣服进了卫生间，非但丝毫没有愧意，反而觉得老贾应该感谢我。
根据飞飞给我的情报，这老瞎子进了一趟四川，虽然吃了点儿苦头，不过报酬也是极为丰厚的，整整三万！
就连张大拿也跟着这位得道高人鸡犬升天，混到了八千块的辛苦费，八千块钱，他得磨破了嘴皮子，侃完整座长白山那么多的大山，才能从一尊尊镀铜佛像、一只只吉祥物还有一卷卷福利彩票里攒到这笔利润。
所以我把贾算人这套旧衣服丢给白东来，丢得心安理得，这老头现在好歹也是个万元户了，不得置办点儿行头？
想到了他们的红包外快，就不由得想到我自己，飞飞说我的工资已经做好了，而且最近就能到账，只是不知道这笔钱到底有多少。
就在我对此进行遐想，并且合理猜测会不会上万的时候，白东来已经穿好衣服，提着个空桶出来了。
正好第三壶水也烧开了，我就指着老贾的房间对他说：“老贾和张大拿坐火车明天才能回来，你先在这屋睡一晚吧，明天再给你安排住处。等我洗好就带你出去吃晚饭。”
白东来听完之后就一言不发地走进老贾的房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出神。
我暗叹一声，一个人突然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难免需要一个适应过程的。
洗完澡吹过头发之后，刚刚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白东来听见动静，身体在床上一弹就站了起来，然后迅速走到门后一侧，身体仿佛一头积蓄着力量的雄狮，虎视眈眈地盯着门缝。
我以为是老板娘派了他们家的小屁孩来叫我吃饭了，就让白东来别紧张，谁知道一开门，却见门口竟然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穿着职业套装、曲线玲珑的丽人。
这人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在门口一站，就立刻凸显出她的职业性，以及三十岁上下女人娇媚和成熟混为一体的气质。
我看到此人五官精致、姿色极佳的脸庞，既觉得惊艳，又觉得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你是……”我有些拿不准地问道。
那位职场美女露出职业性的微笑，伸出一只青葱般的右手，平静而清晰地回答说：“段先生您好，抱歉冒昧打扰了。我叫甘莉莉，是李道恒李总的秘书，我们见过的。”
“哦。”我连忙伸手和她轻轻握了一下，同时也想起来了，飞飞接我和老贾第一次进城的那天，李道恒在酒店等的时候，身边跟着的就是这位气质绝佳，容易让男人产生犯罪欲望的女秘书。
其实在那天我就发现了，这个女人最叫男人移不开目光的，绝不是她那张五官几乎没有任何缺陷的脸，而是她的胸……
我的眼光下意识地扫过她那将白色衬衫撑得变形的胸部，有些做贼心虚的咳嗽一声，点头道：“想起来了，我们是见过。甘秘书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曾经听说过这样一句话，说的是如果一个男人偷看女人的胸部哪怕只有一瞬间，也逃不过女人的眼睛。
所以我只是那么不经意地扫过一眼，也立刻引起了甘秘书的察觉。
不过她绝没有半点不悦的意味，反而嘴角勾出一个颇有玩味的弧度，然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挺了一下胸，这让她本来就十分突出的部分更加壮观了几分。
这个女人，显然属于很会利用自己所有优势的那一类人。
不过这些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是个善于研究这类心机的人，于是开了门礼貌性地请她进来坐。
甘莉莉委婉地拒绝了，并且立刻说出她这次来的目的：“有个人想邀请段先生赏脸吃个晚餐，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车就在楼下，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有人要请我吃饭？
甘秘书的口风很严，别说对方的姓名身份，就连是男是女也没透露给我。
不过她毕竟是顶头大老板的专职秘书，这个面子我不能不给，况且能派她来请我的，即便不是李道恒本人，也一定是经李道恒授意过的。
所以我几乎没有多想，就点点头说：“好，请稍等，我换件衣服就下来。”
这时我身上还穿着刚刚换上的棉睡衣，臃肿但是舒服，我是打算穿着这身直接去一楼水产店吃饭的。
不过现在既然要赴约，睡衣显然就不太合适了。
甘秘书早就看见我这身装扮，所以很理解地表示同意：“那您请便，我就在门口等着好了。”
这就有点儿催促的意味了，尽管还是很婉转。
我的心头闪过一丝不快，心里愈发好奇，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谱儿，又这么急着要见我？
迅速换好了飞飞给我买的一套正装，然后叮嘱白东来自己上菜场解决一顿晚餐，就跟着体态妖娆的大美女秘书一路下了楼，然后在甘莉莉的指引下，钻进了路边的一辆丰田霸道。
不过这辆丰田霸道虽然在型号上和李道恒的那辆车完全一样，但是颜色不同，李道恒那辆是亮黑色，这一辆却是赛道灰。
开车的司机是个左耳带着耳钉的年轻男人，梳了个模仿贝克汉姆的莫西干头，就连外套都是大红色绣着曼联队徽的卫衣，整个人都在跟着车内劲爆的英文摇滚左右扭动着。
看到这个司机，我就知道找我的人绝不是李道恒，以李道恒那种上位者的姿态，绝不会用这种不入流的货色当司机！
甘莉莉上车之后坐在了副驾驶上，那个有点儿非主流的司机就趁着发动汽车的空闲，用他那双眯缝的小眼睛毫不顾忌地打量着甘莉莉那对被安全带勒得更加丰满的胸部。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个男人颇为放肆的眼光，甘莉莉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从修长的小腿边拎起黑色的公事包，双手抱在胸口，挡住了那片十足诱惑的风景。
司机略感扫兴地歪了一下头，从始至终都没有打量我一眼，直接就发动了汽车，然后用一长串刺耳且令人烦躁的喇叭声，硬生生打搅了南家巷的宁静，也硬生生推开了挡在路中间的行人和自行车。
灰色霸道蛮不讲理地冲出老城区，向着一片灯火辉煌的区域疾驰而去。
我很不喜欢这个司机，不是因为他的造型太过别致，有一部分是憎恶他频繁而聒噪的喇叭声，另一部分就是反感他的行为方式——他的右脚似乎只干两件事，把油门踩到底，或是把刹车踩到底。
平心而论，飞飞这丫头虽然喜欢飙车，不过只要进了城里，她该遵守的规则一定会遵守，如果遇到个别学校路段，该限速三十她就开到三十，红灯也是宁等一分不抢一秒，但是眼前这个家伙，似乎根本不知道规则为何物，只知道横冲直撞，引来前前后后一阵阵鸣笛和骂娘。
然而他反而很开心似的，按下车窗放肆而肮脏地回骂、向别人吐口水甚至扔可乐瓶。
看得出来一副中规中矩的职业性的甘莉莉，对这个人的观感也不怎么样，不断地皱起眉头又轻轻展开。
好在这种叫人想跳脚骂娘的糟糕体验由于车速太快，所以很快就结束了。
甘莉莉如释重负般快速跑下车，并且帮我开了车门，似乎极力地想要缩短我下车的时间，好让我们能够尽快远离那个让人讨厌的司机，还有那辆让人讨厌的车。
我一下车，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建筑，还有头顶那个闪耀着璀璨灯光的招牌，不禁愣住了。
辉煌夜总会？
这不是我们那栋楼小田上班的地方吗，世界上难道就会有这么巧的事情，那人哪里不好请，非要请在这个地方？
我忍不住问：“甘秘书，现在可以告诉我，请我的人是谁了吧？”
谁知甘莉莉只是妩媚一笑，说道：“上楼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