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卫听了一阵愕然,不过随即就恢复了笑容,说道:“八十一岁行了,人到七十古来稀,活太久也没啥意思。”
说着从车柜子里掏出皮夹子,丢给我说:“段子,帮我拿200块给顾大师。”
我笑了笑,打开皮夹子,里面有十几张红票,就依言抽了两张递给顾志明。
顾志明也没拒绝,双手接过来,念了句:“无量天尊。”接着问我,“段安丰,需不需要我帮你算一下?”
我连忙摆手,婉拒道:“别了,我可不算。”
顾志明点了点头道:“不信也没事,你可以权当参考。我批命都是一百一位,李大卫给的钱够算两位了。”
我想了想说:“倒不是不信,我是知命者不宜自知。”
所谓知命者不宜自知,意思就是能够算到他人命数的人,自己却不可自算,因为其中有诸多顾忌,这跟“医者不自医”是一个道理。
不过这句话我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这是《昆仑书》之中李骥叙述师父的教导中的一句话。
当年道将五派的始祖,都是一门所出的师兄弟,这句话是李骥的师父教导弟子时开宗明义的一句话,各派的典籍当中应该都有记载的,所以我说这句话,其实有两个用意,一是向顾志明表明自己道门弟子的身份;二是试探顾志明,看他到底是不是茅山术派的传人。
果然,顾志明一听这句话,露出震惊不已的神色,半晌才点头道:“原来如此。”接着就沉默不语了。
李大卫当然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就指着我对顾志明笑道:“他就是受国内教育洗脑的那种无神论者,无趣得很。”
顾志明既然已经知道我和他是半个同门,自然要回护于我,就摇头道:“无神论并不是错误的理论,所谓神么,也不过就是更加超脱的人而已。神也不能打破天道平衡的,世界的秩序永恒不变。”
李大卫完全听不明白,一时间愣在那里。
我就催促道:“你好好开车,我们抓紧到鸡笼山找找老雷。”
鸡笼山有一片陡坡,陡坡下方树林密布,乱石垒垒,李大卫把车往路边上一扔,带着一根钢管就冲上山去。
顾志明没急着下车,坐在后座上,从背包里掏出一把不知道啥草,干枯多叶,乱蓬蓬一束。他突然十指交叉,将那把枯草夹在手指缝里,也不知道念了一句什么咒,原本微微弯曲的草茎突然向四面倒伏下去,只剩其中一根笔直竖立着,只是斜斜地指着山上某个方向。
顾志明见我盯着他看,就解释道:“这是蓍草,我用的是‘三十八草定星术’,最后一棵草所指的方向,应该就是老雷的位置。”
他说完右臂保持水平,手指依旧将那根直立的蓍草夹稳,左手从包里摸出一只罗盘,接着就见他右手在罗盘上一拍,那根蓍草就准确地插进了罗盘中间的一个小孔之中。
只是这一拍的精准手段,就绝不是三两天能够练成的。
顾志明伸手在罗盘下掐住蓍草的尾端,轻轻一抽,整根蓍草就从罗盘中间的空中穿了过去,随后罗盘上的指针就猛然一跳,指向了刚才蓍草所指的方位。
他这是把蓍草指向的能力转移到了罗盘之上,我看得新奇,忍不住问:“这应该不是一套法术吧,罗盘是你自己加上去的?”
顾志明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点头道:“没想到你能看出来,不愧是昆仑传人!”他说着丝毫没有在意我更加吃惊的眼神,低下头看了一眼罗盘,“用罗盘比蓍草更准确,而且罗盘有许多蓍草所不具备的功能,所以我把‘三十八草定星术’改良了一下。”八壹中文網
这倒是巧了,说起来我也是改良创新小达人,看来我跟顾志明还是有不少共同语言的。
嘿,上学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还有这一手?
不过一想也是,我上学的时候还不是昆仑传人呢,没进这个圈子,当然不知道这些。
这时李大卫在前面催促道:“你们两个该不会是要打退堂鼓吧,快点行不行?”
我说:“来了,顾志明在找方向。”
顾志明点了点头,跨步就往山上走,谁知刚走了两步,他手中的罗盘指针开始轻微颤动起来。
我走上两步,低声问:“怎么了?”
顾志明脚步没听,边走边道:“前面可能有危险。”
我不禁微微皱眉,就知道这一趟来绝不会轻松找到老雷,还好我早有准备。
我伸手到羽绒服口袋里,盲折了两个纸人,口中默念:“黄纸化人形,真假难分明。一口真气在,三载遨太清——疾!”
那两个纸人嗖然从我口袋里飘出来,顷刻化作真人大小,分左右两路向罗盘所指的方向奔去。
李大卫在前面走,看不到我的动作,也听不到我的口诀,但是顾志明在我旁边,却是瞧得真切,不由得奇道:“段安丰,你怎么会我们茅山术派的法门?”
这小子果然是茅山术派的!
我迅速追着纸人的方向走过去,头也没回地说:“纸人傀儡之术在《昆仑书》里面有记载的。”
我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告诉顾志明,我这可不是偷学他们的,而是本门存货。
顾志明立刻追了上来,皱眉道:“怪不得我爷爷说,你们昆仑望派的典籍才是真正包罗万象的道将大典,祖师爷当年传下的东西,我们四派只记了本门手段,只有你们李骥祖师收录了祖师爷传下的大部分法门。”
我记得在七级浮图之中,卢东阳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卢东阳说这话的时候,有种掩饰不住的羡艳和嫉妒之情,而顾志明却仅仅是惊叹而已,并没有觊觎《昆仑书》的意味在内。
这时我感觉到两个纸人傀儡速度越来越快,我也加快了脚步,在陡峭的山路上快速奔跑起来。
可是我回头一看,却见顾志明也跟在我身后,速度丝毫不比我慢多少,而且脸不红气不喘,不说如履平地,至少是游刃有余。
没想到他这样一个文弱书生样的家伙,居然体格还不错。
不过我随即便想到,茅山术派这种大宗,肯定有练气修身的法门,就像我有抱玉养身功一样。
顾志明跑了一段,忽然说道:“没想到你的傀儡能跑这么快,我有个裴师兄也练这一门,现在已经能控制四只傀儡的了,可是速度远不如你。我走之前给他打过电话,他现在也应该到了。”
好小子,顾志明居然还请了援兵。
不过一想也是,金陵距离茅山这么近,又是本省省会,这里有几名茅山术派的弟子长期驻扎,也是正常之事。
而且顾志明所说的这位裴师兄,我似乎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就问:“去年在金陵接待三清符派的,是不是这位裴师兄?”
顾志明点头道:“原来你认识三清符派的人,没错,去年三清符派有一位姓赵和一位姓刘的师兄来访,是裴师兄接待的。”
在七级浮图之中,我听那刘师弟说,这“小裴”去年的时候还只能操控两只傀儡,没想到仅仅一年时间,就已经翻了一倍,也算是进步很快了。
不过跟我比起来嘛……唉,不提了。
这时我们已经超过了李大卫,忽然前方闪出两个半模糊的虚影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我一看就知道这两个是纸人傀儡,只不过操纵者气不够纯,也不够深,所以两个纸人傀儡面貌模糊,不成人样,好在不影响最基本的功能罢了。
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李大卫吓得够呛,叫了一声道:“这什么鬼东西!”
话音未落,只见前方一颗大树后面施施然走出一个穿着道袍的青年男子来,约莫比我们大两三岁的样子,人长得挺帅气,就是道袍皱巴巴的,还有两块油污,一看就不是勤快人。
顾志明依旧板着脸说:“裴师兄,你来了。”
裴师兄笑道:“刚才我看见两个纸人傀儡跑过去,师弟,是你的吧?嘿嘿,原来你自己偷偷练上了,不过你还得加把劲,我已经能控制五只了。”说着一挑眉毛,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们,“这两位是你同学?怎么不介绍介绍?”
顾志明说:“你话这么多,什么时候给我机会介绍了?你师父说你只顾贪多,不求质量,你怎么不听?”
说着一指我:“这是段安丰。”
然后指着李大卫:“这是李大卫。”
裴师兄打了个稽首,唱道:“无量——天尊。贫道裴乐乐,幸会。”接着转向顾志明笑道,“你爸说的话,你自己不也只是听一半?年底考教功课再说吧。对了,你同学见没见过我们这套,不会害怕吧?”
顾志明指着我说:“反正他肯定不怕。”
裴师兄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无所谓了,你们跟着我,有危险自己跑就行了。”
说完“嘿”的一声,快步向山上奔去。
我见他步履轻快,心中不禁暗想,这裴师兄外表看着花花架子,基本功倒还不错。
我对李大卫说:“你自己小心。”说完就和顾志明跟了上去,很快就把李大卫甩在了身后。
又爬了一段路,我的两只傀儡已经接近目标了,我稍停了停,用昆仑望气之术向上看去,只见接近山顶的地方有一团黑气弥漫,心中一凛,知道事情有点儿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