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炮声终于停止。【座头鲸号】上面的水兵们放下小艇,奋力划啊划啊,扑过去打捞被轰死的毒龙。一边划,一边放开嗓子,纵声高歌: “拉缆索呀——拉呀!”
“划木桨呀——划呀!”
“长长的缆绳——拉呀!”
“刚换的上衣——破啦!”
然后是一阵粗野狂放的笑声。笑得游鱼沉底,笑得海鸟惊飞。笑声中,他们扔出勾索,撒开渔网,然后,一桶一桶地往船上舀水: 含有毒龙血液的海水,也是珍贵的魔法材料。法师大人们说了,要带回去,不能浪费! 歌声,笑声,一浪高过一浪。甲板上,格雷特砰嗵砰嗵,拍拍左边耳朵,再拍拍右边耳朵…… 这见鬼的炮声实在太响了!他的两个耳朵,都快要被震聋了! 还好不是100多门大炮一起开火…… 当然了,这也不可能。【座头鲸号】上面,30门12磅炮,28门24磅炮,30门32磅炮,还要分列甲板两侧。 同一时刻,一起“发言”的大炮,撑死了也就十来门而已。 怪就怪在他离首楼甲板太近……刚才甲板上那门68磅炮,忍到最后一刻抵近开火,命中毒龙胸膛。战斗力是很强,可是格雷特觉得,他的膜大概也被命中了…… “格雷特,你怎么样?”
赛瑞拉悄悄碰碰他胳膊肘。少女尖尖翘翘的精灵耳朵无声展开,耳朵孔外面,包裹的那一层薄膜,悄然消失无踪。 “我应该没事……” 格雷特苦笑。为了保护自己,他还往耳朵上扔了两个治疗术,算是安慰剂: “鼓膜应该没有穿孔……” “诺德马克法师!”
话音未落,已经有人扯着嗓子大喊。格雷特循声望去,看见一位有点面熟的战神主教从船舱里冒头,用力朝他招手: “诺德马克法师!下来帮个忙!”
啊,这是安普顿法师,第三舰队旗舰上驻扎的治疗者。格雷特蓦然想起对方的名字,一拍脑袋,跟着就往船舱跑: 刚才好歹也在打仗!哪怕对手没有上船,也没有炮火对轰,这边还是开了炮的!就这年头的火炮水平和训练水准…… 不会是炸膛了吧? 他跟着安普顿主教飞奔而下。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皮鞋在狭窄陡峭的楼梯上踩出一片山响,还差点一脚踩空,滚下楼梯。 即将失去平衡的时候,一只手臂从背后伸出,拎住格雷特衣领: “当心点!——唉,还是我拎着你走吧!”
格雷特甩汗。他不就忘了给自己加一个【猫之优雅】了嘛!至于全程拎着他往下跑! 进船舱,下甲板。炮舱里光线昏暗,硝烟弥漫。绳索到处绊脚,木桶乱滚,炮弹满地都是,乱得简直一塌糊涂。 举目望去,能见度不到十米。每个人都在大喊,每个人都在狂奔,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收拾局面—— 而这一团混乱当中,格雷特抽了抽鼻子,精准地奔向了血腥味的来源: “什么情况?炸膛了?”
确实是炸膛了。厚重的铸铁炮膛,被撕成向外绽开的三四片花瓣,麻花一样扭曲着。沉重的炮身直接被气浪怼飞,狠狠砸在一个水手身上,至于被砸的水手…… 呃…… 格雷特只看了一眼就扭过头去,把注意力交给了其他伤员。半个炮尾,连同厚重的炮钮全部怼进胸腔,身上压着半截炮身,肯定没救了吧! 刚才听过一耳朵,这种32磅炮的整体重量,貌似接近三吨来着…… 安普顿主教也没指望格雷特救这家伙。他在爆炸现场止步,急急回头,抬手划了个圈子: “快!我救恩特列骑士,这些人交给你!”
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奔了那个被炮尾怼进胸膛的家伙去了。格雷特咋舌: 这也能救?——骑士的生命力有那么强,能撑到你救他吗? 治疗术的光芒已经开始闪烁。格雷特无暇询问,扫一眼周围,大喝一声: “人呢!先帮我抬人!”
这一发爆炸威力十分可观,破片横飞之下,扫荡了能有半边舱室。五六十名水手头破血流,筋断骨折,倒在地上呻吟不止…… “动起来!动起来!你!边上找个地方坐,然后按住这里和这里!”
格雷特一个一个看过去: “这个先抬到一边,我划黄线的地方,拿绳子捆住!用力捆紧!勒不紧的话,就在绳子里插一根木棍,然后用力旋转木棍!”
法师伎俩用来标记捆扎位置,让人绑止血带,真是再方便不过…… “这个昏过去了……赛瑞拉,帮忙开放气道,做心肺复苏!”
“好嘞!看我的!强效法师之手!强效法师之手!吹风术!——格雷特,还有人要做吗?”
呃,好吧,银龙小姐做心肺复苏,真是一个顶俩。不,也许能做到一个顶四…… “这个家伙……见鬼,血气胸!你过来,替我看着他不要乱动,这个瓶子满了就叫我!”
还好现在有注射器了……扎针头、连藤蔓、下胸腔闭式引流,格雷特手速狂飙,片刻就处置完毕。走出两步,一扭头…… “你别把那瓶子拎起来啊!瓶子一定要比胸部低!”
哎哟,没有一支靠谱的急诊团队,真是心累。 格雷特和安普顿主教忙忙碌碌,手脚不停; 塞瑞拉跟在格雷特身后,一边听从他的吩咐,为病人做心肺复苏,一边偷偷的丢治疗术; 忙着忙着,楼梯上咚咚咚脚步声响,一大群人走了下来。以勒布朗大法师为首,矮人、野蛮人、血族、兽人,甲板上的贵宾们,纷纷过来观察炮舱的情况: “哎呀,好像有人受伤了?需要帮忙吗?”
布罗克长老洁白的羽氅上,淡淡光芒已经亮了起来。哎,既然确认过议会战舰的战斗力,那么适当示好,也是应该的嘛! 有他带头,矮人长老立刻卷袖子跟上。几位高阶治疗者一起动手,连魔法师们也没有闲着——格雷特百忙当中抬起头,大叫一声: “法师伎俩!给伤员清创!”
这些灰尘啊、铁屑啊、木片啊、火药啊,弄出来的擦伤,刺入浅表肌体,用清洁术来清创最方便了! 白光闪烁。地面上或坐或躺的几十名伤员,先是被清洁术清理一新,然后,治疗轻伤、治疗中度伤、治疗重伤迎头洒下: 血流不止的止血,骨折的接骨,皮破肉烂的创面愈合。一遍料理完,不说生死人、肉白骨吧,至少命都保住了,伤势么,也勉强能算好了。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了……” 格雷特抹了一把汗,奔向伤得最重的那位骑士。骑士胸口仍然怼着铁炮残骸,四个水手分成两排,两左两右,扶着铁炮不让它移动。安普顿主教站在旁边,满头大汗,手上治疗术闪烁不止。 他求救地望向格雷特,却没好意思开口: 他是七级牧师,格雷特是五级牧师。他忙到现在,格雷特又何尝没有忙到现在? 格雷特直接在骑士面前蹲了下来,开始检查生命体征。瞳孔,对光反射存在,还没散大;呼吸,还有,虽然很微弱;颈动脉,有微弱搏动;血压…… 他三把两把,掏出有创血压计,插进患者桡动脉。读数一出来,格雷特便紧紧地皱起了眉: 舒张压10,收缩压40! 这也就是有创血压计,如果是无创的,基本上已经测不到了! “得立刻输血!”
他小声嘀咕。问题在于,现在开始一个个抓人测血型、或者交叉配血,耗费的时间…… 格雷特一咬牙,掏出一套消过毒的针头、密封的林格液瓶,连上藤蔓,刺入伤者肱静脉。瓶子刚刚挂起,液体就成溜地滑入了伤者血管。 “他气息变强了!”
另一边,安普顿主教惊喜道。 胶体能争取一点时间,但是不多。还是需要输血,输血、肾上腺素、多巴胺、手术,多管齐下,才能保住患者的生命。 格雷特举目四望,眼前忽然一暗,那位血族侯爵站到他面前,沉声道: “你刚才说,需要输血?”
“是!”
“需要辨别血型?”
“是的!您能做到吗?”
格雷特双眼爆出的亮光,让边上的舰队司令德洛克骑士,让几位高阶治疗者,都情不自禁地向前靠了一步。 “我……也许能。”
特尔古侯爵面色凝重,向格雷特伸手: “给我。”
一滴血。只是一滴血。特尔古侯爵闭目品尝,沉吟良久。然后,德洛克骑士第一个献出了一滴鲜血,接下来是火炮长、水手长、没有受伤的炮舱水手…… “这个不一样。”
“这个也不一样。”
“这个也不一样。”
“这个……唉,骑士的鲜血再给我一滴,我比对一下……” 十分钟时间,特尔古侯爵以10秒钟一滴的速度,辨认了60个对象,找出了14名血型与伤者相同的对象。 格雷特指派赛瑞拉跟在边上,他挑一个,赛瑞拉就配一份血。10分钟结束,交叉配血的结果传来: 已经出结果的10份血样当中,其中8份,主侧正常、次侧正常。 80%的正确率。 这就是高阶血族,品尝法验血,还没有完全熟练时候的正确率。 血族天赋,恐怖如斯。 格雷特来不及感慨,已经冲了上去,逐个取血。第一个,第二个,他亲自抽取200毫升鲜血,注入无菌玻璃瓶,挂起,连上藤蔓。热腾腾的、刚丢了抗凝法术的鲜血,汩汩注入伤者静脉。 “赛瑞拉!剩下的交给你了!我说取血,你就动手干活!”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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