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特一行人到来,守林人们见过一面,陆陆续续散去。没几天,哨所的古树下,就重新恢复了宁静。 宿营地里只剩下法希姆长老和阿奈瑞·林歌一老一少,外加那个精灵施法者隔三差五过来。三四栋木屋空空荡荡,凄凉得比鬼屋也好不了多少。 格雷特:“……” 不是吧? 不是吧? 怪不得这里只有三四栋屋子,还在想着人不够住,原来大家都不住这儿的? “咳,偌大的两片森林,就这么几个人手。每天巡视林地,修补自然,猎杀污染区出来的野兽,大伙儿都忙得停不住脚。”
法希姆长老怕格雷特等人觉得怠慢,耐心和他解释: “如果不是有远客到,大伙儿也不会过来见一面。现在聚会完了,该干什么,还是要干什么去。——阿奈瑞!你带着他们周围转一圈,难得远道过来,教他们些林子里的本事!”
阿奈瑞·林歌应了一声,带着赛瑞拉、伯纳德和霍桑先生,自行往林子里去,连阿帕也带开了。只剩下格雷特和法希姆长老,一人一张桌子,一个看病案,一个看论文。 茉莉女士坐在他们边上,端茶倒水,竖起耳朵听他们议论病案,哪怕听不懂,也要一个字一个字记在心里。左看一眼,格雷特愁眉苦脸;右看一眼,法希姆长老苦脸愁眉: “这也太难了……” “这也太难了……” 格雷特是真觉得难。前面一段还好,病人怎么昏迷,怎么吐血,怎么发烧,怎么蜕皮,他倒还看得懂。越到后面,越是大段大段的魔法描述,别说看懂,他连字都不认识…… “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我看看……这是封印他的魔法阵,描述魔法波动的,精灵魔法和人类的不太一样,我回头给你一本书看看……” “长老,这段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描述他身上的魔法波动……” 格雷特泪流满面。字不认识,魔法看不懂,来到这个世界上十来年,他又一次感觉自己成了文盲。 哦不,这次不是文盲,这次是还没学会一门外语,就急着漂洋过海去留学。既然是留学,少不得要吃点苦,格雷特摸摸脑门,抱着长老给的书,吭哧吭哧看了起来。 冥想内核! 给我扫! 努力扫,努力记,努力背啊! 格雷特愁眉苦脸,法希姆长老也在愁眉苦脸。 格雷特的论文,写得已经尽量浅白了。毕竟登在期刊上的论文,要保证绝大多数人都能看懂,粗粗一看,还是能弄明白的。可是,看明白是一回事儿,能上手,是另外一回事儿…… “格雷特呀,这个血细胞是怎么看的,我怎么看不见啊……” “哦,血细胞要做涂片……”格雷特放下手里的书,凑过来给他演示: “那,推片倾斜30度角,轻轻地抹一层……” “格雷特呀,这个细菌我怎么看不见?”
“哦,细菌要染色。”
格雷特再过来操作给他看: “现在是用苏木精染色,我一直想找到更好的染料,染色以后洗掉,用其他染料复染,可以看得更清楚……” “要找染料?——早说啊!阿奈瑞!阿奈瑞!翻翻我的库房,把染料都找出来,还有这几天去林子里的时候,各种花花草草,能染色的东西,尽量找一批过来!”
格雷特眼前一黑。刚到尼维斯的时候,关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折腾细胞染色的辛苦生活,仿佛又回来了…… 他花了足足一个礼拜,磕磕绊绊,把茉莉女士父亲的病案啃了一遍。啃完之后,又向法希姆长老要更多病案: “长老,其他进入污染区的人,他们的病案,能不能也给我看一眼?”
“你有想法了?”
法希姆长老眼睛一亮。格雷特点点头,又摇摇头: “还不确定,要看过更多病案、要做一些实验,才能有初步的验证。对了,如果有进入污染区的人和野兽的尸体,最好也能给我看看,多多益善。”
“野兽没问题!——我这就传信给他们,让他们多捕杀一些污染区出来的野兽,全部送过来!”
法希姆长老住的木屋,宽宽大大,前后总共六间。除了前面正中一间当了客厅和餐厅,后面正中一间做了卧室,足足两间大屋,堆满了各种书籍卷宗: 格雷特一头扎了进去。这位长老,在精灵秘境外扎根了五百年以上,治疗了不知多少精灵和魔兽,也送走了无数精灵和魔兽。架子上,本子,树皮卷,魔晶,摆得密密麻麻。 “这个是发烧,皮炎……经治疗术治疗后痊愈……” “这个是发烧,身体弱,脸色发黄,唇色浅淡,容易发烧……长期休养……这也能长期休养过来是真的厉害……” “这个是视力模糊,视物不清……把……把眼膜挑掉以后恢复正常?!这是白内障?除障后用治疗术重新催生晶状体?这个思路厉害的!!!”
“这个……面色苍白,肌肉浮肿,记忆力低下,头晕头痛……这个就太麻烦了,有这种症状的病太多,需要鉴别诊断……” 格雷特掩卷思索。这些乱七八糟的症状,有的轻,有的重,五花八门,各式各样。但是所有症状归拢在一起,却让他想到一种可能: 辐射病。 在精灵秘境中央,或者外围的污染区,受到或轻或重、或短期或长期的辐射,引起的各种疾病。 “这玩意儿可不好治啊……你让我把断裂的dna拼回去,我也做不到啊……” 格雷特暗暗叫苦。他在小木屋旁边摆开法师小屋,开始努力解剖长老送来的各种野兽。开膛,剖腹,取血,取器官组织,切片,镜检…… “长老你看,这些野兽身上,带有异常细胞的比例,比正常野兽高得多……” 格雷特趴在显微镜前,挪动了一片标本,调整镜头: “我偶尔得到的一具独角兽尸体,身上也有大比例的这种异常细胞……您看,这是我做的组织标本……” 说着说着,外面忽然响起焦急的喊声,和阿奈瑞·林歌的招呼声。两三句交谈之后,阿奈瑞·林歌就提高了声音: “长老啊?他在那边的屋子……” 话音未落,蹬蹬蹬蹬,一头独角兽闯进法师小屋: “长老,求你救救菲拉……她不行了……咦!”
那头独角兽蓦然站定。四蹄撑开,往左嗅嗅,往右嗅嗅,忽然冲向前方,挤开法希姆长老,低头蹭了蹭显微镜的镜台。 跟着脑袋一低,独角上电光流转,指向格雷特: “小幼崽,你把我们的姐妹切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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