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场不可避免的战争,应当怎样去明哲保身,成了一段时间里大家的课题。 很多人像我一样,没有足够的实力独善其身,想自保就必须明确战营。老郑已经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上层的打压、同僚的排挤、属下日积月累的不满,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季节,如枯木将折,迎来的只有众力合推,落井下石。但瘦死的骆驼永远比马大,在大树被连根拔起的同时,谁又能保证,不带起依赖在泥土中的杂木和蒿草? 而吴老狗虽然势头正劲,但似乎也只有个空架子,没有任何文书和规章阐明他的优越。毕竟是个50来岁的老家伙了,给他上位又能坚持几天呢? 很快到了圣诞节,会有一场年终总报的预会。两个领导开始不断搓牌,大肆收集对手的短肋,想一击获胜。其实谁都有点不光彩的小辫子,什么时候签了不该签的字、什么时候收了不该收的礼、什么时候安插了不该安插的职位、甚至什么时候报销了一张不在公款内的机票…… 大人物的世界很奇怪,不管你上位前多洁白如莲、多明善恶知廉耻,可往高凳上一坐,就什么都给忘了。贪小便宜、私营结党、躲避责任不作为……,其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为一张几十块钱的火车票能不能报销而犯愁、什么时候开始在亲戚朋友面前吹鼓到得意忘形,司权独断、又是什么时候过上了偏安一隅生活,纸醉金迷……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最终郑经理被调离了岗位,吴老狗团队改朝换代,开辟了新王朝的篇章。但战争还没有结束,更惨烈的战役即将拉响。 “吕夏,你还好吗?”
赵倩把醉态朦胧的我扶进电梯,按了一下楼层,满目愁容地问。 “死不掉的!”
我说。但说完就胃中翻腾,开始呕吐。 赵倩拍了拍我的背,看着电梯里的污垢,一筹莫展。 “明天物业又该叫唤了”她说。 “没事!物业费交来干嘛的?”
我头抵在电梯墙上,一挥手:“随他们叫唤。”
赵倩微微叹气:“算了!我一会打扫一下吧!”
把我扶上床,赵倩又搓了一条热毛巾给我敷脸。温热让人昏昏欲睡,我最后喃喃地对赵倩说:“倩倩,你还记得小刘吗?”
“嗯,很会八卦的那个小刘?”
她问。 “小刘……,超赞!”
“什么?”
“小刘……,你干的不错……,功不可没……” 如果没有小刘的那些负面资料,郑经理很难被赶下台。所以这场博弈背后,也有我们的推波助澜,虽然很不厚道,但职场就是这样,除非你没干,否则那些小辫子早晚会被人揪出来。即便没有我和小刘,还会有别人。 梦里我扳倒一棵很大很大的树,生长在枯树下的花花草草朝我扬起了微笑的脸…… 第二天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睡眼惺忪地迎开门,才知道是物业的楼管。 “吕先生,您能不能自敛一点?看你又把电梯给糟蹋的。这可是公共设施……” 我被楼管的大嗓门一吵,立即清醒了几分,连忙道歉。心想这赵倩也太不靠谱了! 在保洁阿姨仇恨的眼神中配合她打扫完电梯间,这才奔赴公司。很快就年终了,很多财务上的账目要签字,而有前车之鉴摆在那,任何一个字都得深思熟虑。 到了中午的时候,吴老狗忽然把我叫去办公室,此时的他正春风得意,免不了有些傲慢。 “小夏呀!最近工作还顺心吧”吴老狗呵呵呵地笑着问。 “经理,叫我小吕吧?我姓吕,不姓夏。”
其实我跟着吴经理干了好几年的营销员了,他一直叫我全名,忽然改口,还真让人不习惯。特别是‘小夏’这个称呼。 “行呀!接受你的意见,那以后就叫你小吕?”
“嗯嘞” “小吕呀,准备准备,陪我去一下广州” “广州?”
我有些意外。 “对!总部的年会”吴老狗笑盈盈的说到这里,手指在我面前颠了颠:“不是谁都有机会参加总部年会的噢?老郑在位的时候,就没去过。”
我听了心里想笑,你这意思不就是说自己比较受上级重视麽! “小吕呀,你是一直跟着我走到今天的,可以说,我是看着你一步步成长的。这个年会意义非凡,去露个脸,对你只有好处。”
“好勒!”
我一口答应。但心里却电光火石之间想了很多问题。 总部年会怎么可能招待市级的经理呢?要是全国的市级领导都跑过去,那得是多大的年会呀! 这种年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除非你有不世功绩。而吴老狗刚刚继位,那边可能才听到这个名字,邀请他去,肯定不是因为功绩卓著。 既然不是为功,那一定就是为过。但这个总经理才上位,哪里有过? 没有过,那就是担心!担心会有过。 想到这里我就明白了,这毕竟是改革后第一次地方上的直迁上位,和以前的调配比起来,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弊端。 看到我配合,吴老狗甚是欣慰,可能有着自己的什么小算盘吧。 “那你准备准备,星期三出发。”
“好勒!”
我应一声转身出门,但刚走到门口,又发现不对劲,脑门子嗡嗡作响。 “吴经理……”我蓦地转身跑回去,趴在吴经理的办桌前问:“为什么是星期三?年会……不会是开在元旦吧!”
“就是元旦呀!你还以为像我们这种小地方,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呀!”
“经理,我可能去不了!”
我觉得浑身发软,有种无力感。 “为什么?”
吴老狗问了一句,但很快又态度强硬地对我说:“不管是为什么,都一定要去。”
“我元旦要……” “都说了……”不等我说完,他剑眉一横,盛气凌人地看着我说:“不管什么原因!哪怕是八级地震,咱俩都必须要去。”
我欲哭无泪,想着和胡珊珊的约定,不免左右为难。 “小吕呀!”
吴老狗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知道多少人一辈子都等不来这种机会吗?那些是什么人?都是血缘户,你爬一辈子都不可能登上的高位。我们只要往那里一站,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蹭来一身金光。今后,你的简历上就会有这一条:某某年会应邀人员。这比什么学历都牛逼,你知道吗?”
“……” 软磨硬泡都没丝毫作用,吴经理说已经把我的名字报上去了,除非我自废双腿,否则想都别想。 我欲哭无泪,回到家中端着手机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跟胡珊珊说。 “大珊珊”我最终还是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心里知道,这是必须要面对的。 “别催别催,我知道了。”
她回复道。 胡珊珊一定是以为我在追问她红景天和氧气瓶有没有从网上买到。想到这里我就有点难过,酝酿许久才对她说: “我想说,我们的这次旅行,可不可以取消?”
“????”
“我临时要出差去广州!”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沉默很久很久,胡珊珊才给我发来一条语音:“吕夏,这样很好玩吗?120天了,整整四个月呢!”
“对不起!”
“算了,那就等以后吧。”
“对不起!”
我除了说表达歉意,已经不知道对她说什么了。好像咽了一把图钉,心里被扎的千疮百孔。 胡珊珊没有再回复我。我不知道她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大西南日光足,她哪里应该正是黄昏,夕阳里的她会不会为此挂上愁容?她会不会为此难过?会不会失落,会不会失望?…… “吕夏,我没事,你安心去工作,以后再约。”
胡珊珊好像猜到了我的愧疚,忽然发来这样的微信。 看着荧幕上的文字,心更加的疼痛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