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压抑的喘息伴随着心跳的跳动而具有某种规律,方塑与暗红怪物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线条在黑暗与红色所组成的三维立体图像里不断地涌动,变化。 而方塑通过这些线条地变化,就能够直观的“看到”暗红怪物的动作。甚至在线条变化剧烈的时候,方塑能够短暂的“预知”到暗红怪物的下一步行动。 不过于其说是预知,不如说是及其精密的推测,或者说另一种形式上的“看到”。 暗红怪物似乎有些忌惮此时的方塑,不再像之前那样横冲直撞,而是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频率缓缓靠近方塑,拉近与方塑的距离。 而当二者的距离只有五米时,双方竟然“默契”地发起了进攻。 方塑迅如闪电,明眸闪耀,身躯摇摆间堪堪躲开了袭来的触手,欺身靠近。 暗红怪物脚下冲出的触手被方塑躲开后,速度不减,似乎丝毫不介意被方塑近身。 事实上,他也丝毫不惧怕与人类近身,人类的身躯在它看来脆弱的跟豆腐一样。 它之所以一直谨慎行动,仅仅是因为眼前这名人类身上所散发的气息与先前遇到时简直是天壤之别,甚至于让它有些天然的畏惧。 这股气息比起来到此片世界的另外两人更弱,但在本质上却更为令人畏惧。 随着它慢慢的靠近,它已经确定了眼前这名人类其实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已。 方塑成功近身来到了暗红怪物的身前,手中的尖刺朝着怪物的左胸刺去。 在方塑的眼中,无论是青灰幼崽还是眼前这个暗红怪物,在它们的左胸中都有着一团不断摇曳,如同暗红火焰一样的存在,而所有正在变化的线条所运行的核心,便是那火焰一样的存在。 至于那团火焰一样存在有什么意义,方塑已经在青灰幼崽的身上得到答案了。 心脏或者说生命源泉,那团火焰一样的存在就像是人类的心脏一样,为整个身躯的活动提供能量与生命。 一旦火焰遭到破坏,那生命的尽头也即将迎来。 方塑成功规避开了手臂的攻击,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可一道突如其来的鸣吼打乱了一切。 暗红怪物颈部上方的巨口发出了仿佛能直达灵魂的嘶吼,近在咫尺的方塑受到了近乎百分百的攻击。 两道猛烈的拳头落在方塑的胸膛,另外两根稍小一些的手臂想要抓住方塑,但方塑顺势一蹬,向着侧方滚去,堪堪躲开。 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淌过脸颊与嘴唇。 咸腥的液体涌上喉咙,与脸颊的鲜血相汇合,继续往下,流经咽喉,喉结涌动,滴落在地。 方塑眼中的世界也在这一刻也陷入一片灰暗,不断扭曲,时隐时现,在现实与虚幻之间不断切换。 方塑没有丝毫的犹豫,在被嘶吼震慑的瞬间脚掌一蹬,向着右方翻滚离开。 在方塑“失明”的前一瞬间,方塑所看到的就是触手的即将回收。 如果方塑不立即离开,那下一秒就会被缩回来的触手捆个正着,然后迎接他的便是如同先前的那鬼脸怪物一样,被揉成“肉丸”,丢进胸腔下的巨口中。 可即便方塑已经瞬间反应了,但还是没能完全躲开暗红怪物继“鸣吼”后的攻击。 除了原本冲出去的触手之外,胸腔下的巨口中弹射出一根布满尖刺的“舌头”。 舌头直接缠上了蹬上来的方塑右脚,表面的尖刺破开肌肤,扎进血肉之中,贪婪的吞噬着一切鲜血生命。 方塑将左手的铁刺插在舌头上,受到攻击的舌头直接向回拉扯,连带着一片片血肉飞溅。 钻心的疼痛让方塑本已经开始恢复的眼中世界再次回归灰暗。 这下子方塑明白了,原来眼中的世界是与自己的精神或者灵魂相挂钩的。 只有自己的意志足够坚定,灵魂足够坚韧,才能够维持眼睛的状态。 而一旦出现混乱,精神脆弱的情况,眼中的世界就会崩坏。 方塑不知道怪物有没有继续攻击,所有只能继续翻滚,在滚开一定距离后才晃晃悠悠,一瘸一拐的站起身,因为他此时已经确定了怪物并没有继续攻击。 如果怪物继续攻击的话,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不断地翻滚,更不可能有机会站起身。 暗红怪物将舌头收回体内,身上的眼睛愈发明亮,看待方塑的眼神本能的变得炙热了起来。 “你留下来,跟我走,我可以让你活着。”
沙哑刺耳的声音从暗红怪物上方的嘴里发出,方塑一愣,随即哑然。 倒是自己先入为主了,自顾自的认为暗红怪物不会说话,可既然青灰幼崽会说话,没理由暗红怪物这只明显阶位更高的怪物却不会。 或许对方一开始只是懒得与自己说话而已,毕竟,谁会无缘无故的和餐桌上的食物对话呢? 不过虽然不知道对方出于什么原因,愿意和自己对话。但起码,能够让方塑获得一定的信息。 既然对方让自己留下来,那也就意味着可以出去,这里显然不是“真实”的世界。 或者说,这里并不属于方塑所生长起来的世界。 “这里是哪?你是什么?我为什么来到这?”
方塑一口气问出了三个问题。 可遗憾的是,方塑明显低估了暗红怪物的智力,对方压根不给方塑套话的机会。 “我开始有些讨厌你了,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肉猪了,除了被吃掉以外毫无用途。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留下来?”
暗红的触手缓缓升起,蓄势待发,攻击与否就在方塑的言语间。 方塑没有回答,只是莫名的想要吐槽一下。 “没想到狮子吼竟然还有一招大喇叭!”
这句话就已经是方塑的答案了,方塑说完,便闭上了双眼。 “难不成你还以为你是传说中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
估计方塑也想不到,暗红怪物竟然能够接上他的梗。不过此时此刻的方塑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注意这点旁枝末节了,他在忙着更重要的事。 “很遗憾,我的时间也很紧迫,如果吃下你,或许我就不需要继续藏匿了。”
六根触手不断延长,袭向方塑,而方塑仅仅是身躯微动,便与所有的触手擦身而过。 六根触手刺入地面,开始缩短,将暗红怪物拉向方塑。就在它的攻击即将落在方塑身上的时候,方塑弯腰侧身闪过。 暗红怪物与方塑之间相距不到一米,可无论暗红怪物如果攻击,方塑总是能够险而又险的擦身而过。 这一切仿佛一场要以安排好的剧本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在剧本里写着,方塑也只需要按照剧本做出反应就行了。 “该死,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在看着你而已。”
“胡言乱语,肉猪就是肉猪!”
温热猩红的液体顺着方塑的七窍不断溢出,但方塑始终不为所动。 “以前的我,是用肉眼去看这个世界,所有我只能看到事物最浅显的表面。 可就在刚刚,我尝试用心眼去看待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真的可以看得前所未有这么清楚。”
“哼哼,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的血够你流多久!”
“当然留不了多久,但对付你,应该够了!”
方塑猛然睁开双眼,原本暗淡下去得眼眸前所未有得明亮! 蔚蓝与黑暗互相吞噬,互相转化,翻涌,唯有中心得赤红不为所动。 方塑手中将仅有的铁刺划向袭来的触手,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铁刺如同刺入豆腐一样,轻而易举的就划过了暗红怪物的触手。 暗红怪物的触手竟然以方塑手中铁刺划过的轨迹作为界面,开始断裂,失去光泽。 方塑此时基本已经是个血人了,之前被青灰幼崽造成的伤口开始慢慢扩大,崩裂。 方塑一转攻势,开始反击,第二个触手,第三根,右手……暗红怪物的一个个肢体在血红的铁刺之下如同气球一般,一戳就灭。 而每一道攻击的落下,方塑的气息就更薄弱一分,但眼神却更加明亮了,精气神也愈涨愈高,直奔凌霄。 “该死!你这样透支生命,就算能够杀死我,你也会死的!”
无论暗红怪物说什么,方塑始终不为所动。 如果一个人连死亡都不畏惧,那还有什么值得他畏惧的呢?如果说方塑之前的精气神仅仅是一堆柴火,那么方塑此刻的精气神就是那燎原之火。 只不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燎原之火虽宏,却是以燎尽草原作为代价。 当燎原之火熄灭,草原只剩余烬,亦是方塑的尽头,生命的终结之时。 暗红怪物的情绪里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它想要逃走,但它根本无法逃走。 就连行动这项能力,也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方塑切断。 方塑迟钝,缓慢,吃力地将手中地铁刺划过暗红怪物的胸膛。 暗红怪物根本无力反抗,它的四只和触手,包括颈部以上的存在,都被方塑给切断了。 即使是剩下的身躯,也被切断了动作这一概念的思维存在。 随着方塑的最后一击,暗红怪物的身体完全失去了生机,与自己的残肢混合在一起,凌乱不堪。 方塑并非有意这么做,而是以他的实力,要想彻底杀死暗红怪物,就只能一层层的切断怪物的身上的点与线。 只有先损坏表层的,实质的线,才有机会去破坏虚幻的,里侧的线。 伴随着暗红怪物的死亡,以此为点,一切都仿佛倒流一般,开始恢复成开始的模样。 血迹斑斑,残砖掉瓦的墙壁开始恢复成完整,干净的模样。 破旧残缺的汽车开始恢复原貌,崭新如初。 破碎在地的玻璃碎片向上飞起,恢复原位。 苍老,暗黄的植物开始展现生机。 残肢与尸体化为粉尘随风而散。 …… 原本昏暗阴郁的空中,血云与白雾开始散去,蔚蓝的天空裹挟着温暖的阳光照射在方塑的身上。 方塑呈大字型躺在翠绿的植被中,眼神低垂,他伸出左手抓了抓,却什么也没有抓住,最终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便用左手挡在了眼前。 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梦,但身上的血迹与痛楚,始终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