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偷眼看了看面前的人。 他有两道剑眉,眼若寒星,鼻梁高耸,嘴唇紧闭。唯一的遗憾是他对自己的胡子管理的不好,胡乱长着,好像郊外的野草。腰间悬着一口长剑,却简陋得好似一把玩具。 有这样一张脸的人是不缺女人的吧。 男人啊,终究一样。 总喜欢玩点特别的。 不然为什么这么多男人喜欢到这里来? 只是她从这张脸上看不出其他男人看她的那种眼神。 当他口中说出“虞桓”两个字的时候,月娘这才明白他为何而来。 可是,当知道对方来意之后,月娘心里好似放松了一些,但又有些失落。 他是唯一一个为了其他目的而找自己的人。 但是,该怎么说呢? 她连自己的事情都说不清楚,又如何来讨论别人呢? 吴珂静静的听着,虽然他并没有听到有用的信息,但是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虽然只跟虞桓生活了一个月,但是却很懂虞桓。 虞桓的女人不应该留在这个地方,哪怕她只跟了虞桓一个月。 还有,他从月娘的眼中看到了别的东西,让他难以放下的东西。 “有亲人吗?”
“没有了。”
“那就好。”
月娘看了一眼吴珂,一个亲人也没有,这从哪里好起来。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虽然日子比较清苦,但是至少你是自由的。”
月娘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这个年轻人似乎有一种魔力,让她心甘情愿的就下了楼,跟着他。 老鸨和龟公赶出来,“月娘你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走了?为娘的怎么舍得。”
你是舍不得钱吧。 月娘没有说出这句话,她用了另一句话来代替,“虞庄主早已经替我赎了身,现在我得走了。多谢大娘这么多年的照顾。”
“赎身?”
老鸨笑了起来,“那是两个月前的事。现在可不比往日,虞庄主都见阎王了。虞夫人已经把你再次卖给我了。想走?把银子拿出来。”
老鸨拿出了一张卖身契,上面清楚的写着赎身得白银三千两。 月娘禁不住有些头晕。 三千两! 想不到丈夫刚刚亡故,大房夫人就把自己给卖了。 吴珂一扬手,一道黄光激射而出,钉在了大梁上,“这是十两黄金,算是给她赎身。”
拉着月娘就往外走。 这一手袖中箭的功夫若是在行家眼里,早已经叫好了。 可惜老鸨和龟公都不识货。 “十两黄金可抵不了三千两纹银。”
“不够的以后再补。”
吴珂并没有回头,他当然知道老鸨只不过想要多讹一点钱,三千两买一个人,没人会这么傻。 十来个壮丁拿着棍棒拦在了门口,他们是醉月楼的护院。 他们都学过几年拳脚,这种事情他们处理过多次,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每个人都想要白占便宜,可是想要占便宜也得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小子,松开手,一个人走,我们还当你是客人。”
月娘退缩了,“公子,我不该连累你。你走吧,免得不小心伤了你。”
她见过多次了,这些人下手非常狠。 前两年有个外地的拳师想要强行带碧螺离开,就被他们打成了重伤,最后还被官府定了罪,说他是绿林大盗,得治重罪,也不知道现在出来没有。 吴珂从院子里折了一根树枝,说:“让开路,饶你们不死。”
这句话引来了一阵哄笑。 月娘一惊,这公子是个浑人吧。 一根拇指粗细的桂花树枝如何敌得过他们手里的大棒,你腰里不是有一口宝剑吗? 但是很快,月娘就发现自己错了。 在她眼里那只是一根树枝。 可是在吴珂手中那分明是一把利剑,一把好似灵蛇的利剑。他能够在极小的空隙中将树枝送到对方的咽喉,只是轻轻一点,对手就只能捂着喉咙滚到在地了。 如果是真的利剑,这些人的脑袋肯定保不住。 月娘忍不住感叹:明明每一招都好似杀人的招数,可是他施展起来却比舞女的舞姿还要优美,居然好像是一种享受。 “一月之内不得动气,不得沾染酒色,伤可自愈。”
吴珂牵着月娘从他们身上跨过时说了一句。 老鸨和龟公早已经惊得瑟瑟发抖。 “他们的伤重吗?会不会死人啊!”
虽然那些人想要留下月娘,但是她依然担心。 “伤并不重,热敷三天即可。”
“那你说一个月不能近酒色?”
“骗他们的。”
月娘:“……” “我们去哪里?”
从醉月楼出来,吴珂似乎不想多说,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的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原本就因为清明这个节日而倍感压抑的月娘却忍不住。 “你会知道的。”
吴珂似乎不愿意多说。 “站住!哪里来的狗贼竟敢在泰州城放肆,快快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
一群衙役拦住了去路,领头的正是王全忠。 月娘见过这个凶神恶煞的捕头,虞桓死时,那双饿狼一样的眼神她至今仍然没有忘记。她下意识的躲在了吴珂的身后。 王全忠已经看到了月娘,微微一愣。 这不是虞桓的小妾吗?怎么跟这个年轻人在一起? 这婊子这么快就忍受不住寂寞了吗? 王全忠想起了老鸨所说的话,醉月楼的头牌被人当众抢走。 才一个月就忍耐不住重操旧业,又忍耐不住跟年轻人私奔。 这小娘皮…… 王全忠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把握好时间。 “呔,那小子,没听到吗?刚好我们泰州城有一起命案,你留下来协助调查吧。”
王全忠一挥手,身边的两名差役拿着镣铐就一左一右冲了上去。 差役拿人的手法很熟练,而且两人配合也很好,左右夹击,链条抖动,寻常人根本招架不住。 尽管看到了吴珂轻轻松松的就教训了那帮凶恶的护院,月娘依然有些担心。毕竟差役和护院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差役还代表了官府。 吴珂伸出了手,动作很慢,却准确的抓住了铁链,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法就夺了过来,就好像对方把东西双手捧上来一样。 吴珂手腕轻轻一抖,铁链好似长了眼睛一样,又好似活过来了一样,宛如毒蛇一般,突然倒卷回去,把扑上来的两人捆了个严严实实,一动也动不了。 “滚!”
月娘眼睛一亮,同时又想:这个家伙,真是连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呵。 王全忠没有看清楚吴珂的动作,要按以往,他估计早就跑了。可是今天不一样,他刚刚陪知府大人和京城里的大爷喝了两杯酒,而且身边还有十几个悬着腰刀的同僚。 而吴珂是空手。 腰间的那把剑跟玩具一样,能算剑? 我们一起上,未必不能拿下你。 “好个大胆贼人,竟然敢拘捕,袭杀虞桓的肯定是他,大家伙儿并肩子上,莫要走了贼人!”
王全忠一声大叫,所有捕快都拔出了明晃晃的钢刀,怪叫着扑了过来。 吴珂摇了摇头,脚步一点,突然发动。 身子好似水中的游鱼一般,灵活的在水草中钻来钻去,却没有挨到水草半分。 月娘只见到眼前一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王全忠一干人举着刀凶神恶煞的站着不动,而吴珂却已经回到了原地。 “走吧。”
“他们是怎么回事?不用管吗?”
从王全忠等人身边走过时,月娘看到了他们脸上的神情,凶恶中又好似带有一丝恐惧。 “你如果不学会闭上嘴,我就把你的嘴巴塞住,用他们的袜子。”
月娘不敢再多说,她知道吴珂说得到肯定也能做得到。 “那是衙门的马,好贼子你胆敢……”被绑着的两人看到吴珂去牵他们留在旁边的马儿,大声叫了起来,但是吴珂回头一看,他们的声音突然变得如同蚊呐一般,“……抢官家的马,你可知那是死罪。”
等到吴珂和月娘消失在了街道上,两人又互相埋怨起来。 “你怎地先前说话这样小声,连我都听不清楚,他能听到吗?”
“少啰嗦,要不是你碍手碍脚,我……早跑了。你胆子大,怎么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快让开,你这胖子挤得我难受。”
“那也得让的开才行啊。你以为我很舒服?”
…… 许久之后,这一群衙役依旧如此。 从城外上坟归来的人看到了这一幕莫不倍感惊讶。 这个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天而降,看他的穿戴跟王全忠的有几分相似,但是又有些不一样。 那人见到了王全忠等人这副模样,微微一愣,随后伸手在几人身上各拍了一掌。又走到被捆住的两人身边,抓起铁链,也不见如何用力,铁链竟然被生生扯断。 被定住了的几人终于能够自由活动了,但是刚刚一动,却又不由自主的瘫坐在地。 保持同一个动作太久了,他们的腿支持不住。 王全忠看到来人眼睛一亮,他费力的拱手行礼,“多谢费大人。”
这位费大人正是他敬过酒的大爷,来自京城六扇门的高手,费翼。 他赶紧把事情的经过连同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费翼。 费翼一双三角眼眯成了一道缝,“虞桓铁布衫乃是武林一绝,能够破掉他的功夫杀死他,来人可不简单。没想到小小泰州城竟然有如此人物。”
身子一晃,宛如大鸟一般腾空而起,片刻之后一声马嘶,蹄声连响,很快就消失在了远方。 王全忠这才松了一口气,冷风一吹,后背一阵阵发凉,汗水早已经湿透了衣衫。 站在这个费翼面前,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王捕头,你说这位京城来的家伙能拿下那小子吗?”
“闭嘴你这蠢材……”王全忠环视了一下四周,谨慎的说:“不想活了,这么称呼费大人。他可是鹰爪门的好手,江湖人送外号铁面判官。对付这么一个毛贼肯定没问题的。”
他捡起地上断成两截的铁链,摇头道:“就说这一手功夫……啧啧,我们的脑袋没有一个比这铁链还硬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去醉月楼,那老鸨害得我们差点丢了性命,不出点血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