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0日十月十九星期天,晴
夕阳里,宿舍东边的那一大块草坪上,懒洋洋地卧着几头牛,黑色壮硕庞大的身躯,温顺又闲适,眼神安详又纯净,一种与世无争坦荡平和的境界,是人类向往的生活?几个岁数还不曾积高的妇人,三三两两地在草地上或坐或站着,口中零零碎碎地说着家常,手里轻快灵巧地织着毛衣,好不悠然,我羡慕。但仅限于羡慕,我希望我的生活可以像满汉全席上丰盛美味的佳肴一样,既有肥浓豪华的山珍海味,也有清淡爽口的风味小菜,既有“五花马,千金裘”的豪迈奢侈,也有“红泥小火炉”,“夜雨剪春韭”的朴素简单,我喜欢在繁忙张罗直之后,可以闲下来舒散一下身心的疲累,享受一下生活的精致和优雅。所以现在,我喜欢听杨钰莹的歌,甜美欢快,消愁。
胶带组相对于永昌电子厂的其他组,确实是个天堂般的地方,当官的极少光顾,除了叶林偶尔要敷衍应付一下,我们尽可以无法无天、海阔天空地闲扯各地风土人情,也可以低声哼唱一抒情怀。上午不忙偷偷拿了两张雪白的材料纸,埋头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家书,下笔如有神,行云流水,但写到春节不回家那一段,心中一滞,一股近似窒息的抽痛使我泫然欲泣,乡音乡情,久别的思念。燕子,知否?打工的感觉,恐怕将笔磨秃,也只能点染一二吧!可是哪一种生活不是如此呢?有苦有乐,有得有失,方为人生。
晚上忽然兴奋起来,盎盎然一脸笑意,挽起刚洗净的湿润的长发,描眉画眼,涂脂抹粉,忙活了大半天,一个眉清目秀小家碧玉的女孩子脱颖而出。家书既然写好了,一直答应寄照片回家的,现在也该兑现承诺了。揽镜自照,孤芳自赏,自怜自爱。是啊,来广东后,我的外貌变化很大,一切都在进步,我应该是要脱颖而出了?毋庸置疑,我几乎可以肯定,我有点志得意满了。我不愿过得落魄,我要学会安排自己的生活甚至是——命运。跻身上流社会,是我眼下的目标。但是,一时之间,纵然有助人平步青云的东风,我却不一定能做到在青云之上依然游刃有余泰然自若。既然决定了追求,就一定能学会适应。
照相馆里,我选了葱茏的群山做背景,身边一株娇小的翠竹。我的黑而整齐的刘海微微弯曲着蓬起,灰白色短款毛衣,白色花边衬领的衬衣,浅蓝灰色长裤,项间一串灰白色长珠链,搭配非常素雅,想来是远山含黛,眉目含春的风情呀!但是在别人睽视下搔首弄姿是很尴尬的事情,我有些不自然地随意将手搭在腰间,来不及调整表情,照相师就“咔嚓”一下按了快门,青春留影。
街面上卖花的小女孩,手握一束玫瑰,机械又茫然地四处搜寻打量,一男一女看起来有些亲昵的两个人,她知道这样的人才会是她的主顾,而其中的奥妙,她们的年龄实在还没有那个阅历来理解。不懂爱情的人劝说正在经历爱情的人买花,谁更缺乏经验?社会哦,嘲讽。一个小女孩在餐桌旁兜售她那束深红的假玫瑰花,桌子旁坐着一女两男三个人,两个男子拿卖花的女孩取笑,他们仿佛觉得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那女子,身上是朴素的深色衣服,精心描画过的脸,风韵的发型,眼中若有若无的迷离和倦怠暗示了她的职业。她的神色有些不悦和不耐烦,但是没有出声。他能怎么样呢?被人嫌弃如糟粕的人生,悲哀。
有乞同情和一个小孩子衣衫褴褛,肤色黝黑。他坐在破烂的席子上,头无力地耷拉着。可能是软骨病吧?春芳她们钻进人堆里,像有瘾似的看了又看,我不敢,扔了一元钱在那只碗里,然后走掉了。人类喜欢看热闹,看别人的苦痛和灾难的劣根性!既然不肯施以援手,又何必以此为乐呢?于人于己何益?浪费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