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5日农历正月十六,星期二,晴,月明星稀,天高云淡,好风送梦
今夜的月儿圆,圆得让人心疼。淡而明丽的清辉抹过深湛的苍穹,似水一般匀净地流泻到倚着栏杆的我身上。我抬起头,广东的天空里第一次这样清澈如一汪碧潭,闪烁着几点晶莹如钻的星子。有一种很宁谧很浅淡的寂寞与忧伤掠过心头。“十分好月,不照人圆”。这是谁的词呢?终于是年过月尽,街上消失了所有与节日有关的装饰与氛围,忙碌又枯燥的工作又开始单调的周而复始,让刚刚从繁华中醒来的人们无端地觉得生活的苍凉和身不由己来。忧伤吗?并不,我只是耐不住对家的思念,那份突如其来的温柔的怀想,润湿了遥遥眺望的目光。明月何时照我还?我发现南国的春意比秋意,更可爱。天空纯净又深沉,靠近豪华大酒楼的一角,天空是一抹柔润的晕红如纱,和风习习轻拂,带着令人沉醉的暖意。夜的灯火是璀璨的,显出时代的辉煌。我今夜没有上街,“独自莫凭栏”,我找不到人与我相依。
上午在工具箱旁翻来翻去,一不小心推动纸箱,把右手虎口偏食指碰到刀片上去了,是切胶带的那个厚厚的圆刀片,手带着推的惯性冲力撞上去一下子切了一个大口子。钝钝的痛楚传到发根,我倒抽着冷气按住创口,丁玲拿了张卫生纸给我,我却又笑了起来,一如当年在喜来登酒家,我为了李俊的离去,而对严重的米汤烫伤漠然处之一样。我一任鲜血滴流,这反而有一种淋漓痛快的感觉。叶林去拿了创可贴和一些云南白药过来了。我吱吱的笑叫着,鲜血沾染的四处都有,像一种惊心动魄的花朵。艳丽却凄惨。刘剑走过来了,不声不响地递过一张雪白的面巾纸,什么话都没说也没多看一眼,走到另一边坐下来。我倒觉得这比伤口更叫我伤心,但是我知道我实在并没有理由。一则我并不是他的什么人,凭什么要求他关心我。二则,他的同学兼朋友任吴霞走了,他的心情也很不好,早餐也没吃。因为我有过桂逢走的时候那种经验,我完全知道此刻心里的那一种混乱和朦胧的茫然怅惘忧伤。我也是一整个上午不想开口说一句话,然而,我免不了那种失望失落。简直有些任性,固执的怨恨自己又怨恨他。
更令我感觉受伤的还是下午,刘剑开始与我们说话了。虽然神情是阴郁的话也不多,但是那种窒人的痛苦表情已经不见了。他带着他破烂的高中课本,我现在真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告诉他们我上过高中,我不会说我小学毕业吗,我翻了一下他的书,他以不耐不屑的语气道,“你看不懂,就不要翻了嘛!”我故作淡然的一笑。接着谈起了转厂的事。他说男孩子专厂难啊,要技术,所以他想重温功课,我又摆出看破世事的脸孔道:“在这种环境里学?哈!不怎么可能吧。那需要超乎常人的毅力和自制力定力。这里凡俗的诱惑太多了。”刘剑马上嗤然笑了。目光斜睨着我道:“你少在那里说这种风凉话。我不喜欢听这种话,简直刺耳。闭上你的臭嘴吧。”我几乎是立刻缄默了。是的。我也是一个平凡的打工妹,有什么资格向别人阐述世事。没有知音的那种感觉让我觉得刻骨的冷。我颓然地靠在桌子上打瞌睡。是的,清醒不如沉睡,世间之事是我所能改变和觉悟的吗?然而,我本来以为刘剑是懂我的呀?我在朦胧的睡意里痛苦的想着我的孤独。他也是凡人,看不惯一个处处要表现自己与众不同不凡的女孩子,可是我只是仅仅想活得更超然更出色一些,我看见了一种比较灰暗的事实,我不是想劝阻任何人,何况这是件好事,更何况是他想去做。我叹口气浅浅的眠在春日的冷风里了。心底的伤。
我终于肯正视,我们根本未曾互相了解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