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统领抓了抓头,感到烦躁。他一向自诩感觉敏锐,今日也明明察觉到了什么,可总没头绪。
可他不能犹豫,稍稍犹豫,西平县主就要走了。
若是让西平县主就此离去,别说武陵侯饶不了他,他自己都饶不了自己。
事出紧急,他也管不了那么多,死就死吧!
张统领在心里嗷了一嗓子,为自己打起。眼见白应玖的手已经扶上了门框,他赶紧出声:
“西平县主,请留步。”
无论如何,他也得把白应玖留下!
张统领深呼一口气,道明自己的来意。
“其实,我这次来,还奉了侯爷命保护县主安全。”
搬出他家侯爷,应该能挽留一时吧?
但白应玖打定了主意,又怎会因为他一句话留下。依旧是温婉的态度,说出来的话却让张统领心急如焚。
“我身边有梁颂在,多谢侯爷照料。”
有梁颂在,自己也就不需要张统领的保护。
张统领没有办法,只得说出了最后的底牌。
他深深地看了白应玖一眼,其实他很不理解,白应玖为什么不肯道明身世?
哪怕她曾经有过一些不靠谱的家人,但武陵侯府绝对是她强有力的后盾。
跟在武陵侯身边多年的张统领十分了解侯爷的用心,他也希望白应玖能够了解到侯爷这份良苦用心。
“西平县主,侯爷想要弥补您。”
他见白应玖面色依旧如常,便将侯爷耳提面命不许他说的话说了出来。
“侯爷已经知道了您的身世。”
说完这些还不算完,他直接单膝跪地,对白应玖行了军礼。
“末将张平安见过二小姐。”
对张统领而言,西平县主是个外人,但武陵侯府的小姐便是自家人。
武陵侯有一儿一女,安排排名,白应玖应为第二,屈居大小姐之下。
白应玖悄悄同白禄使了个眼色,瞧瞧她说什么来着,张统领果然知道她的身世。
白禄喜不自胜,有了张统领的协助,他们接下来的路就容易多了。心中不禁感慨:还是他家县主有本事。
这不,三言两语就把张统领的实话给炸出来了。
“侯爷还交代了什么?”白应玖目光一转,略有冷意。
那眸光与武陵侯颇为相似,张统领不敢小觑,忙把侯爷的交代说出。
“侯爷让末将一切都听从您的吩咐,您想要做什么,想要要什么,末将定竭力办到。”
武陵侯是真心想要补偿白应玖,只要是白应玖想,只要是他能做到,他全都可以去做。
动用战船,只是其一。
想不到,武陵侯居然会有这样的命令,白应玖对武陵侯府的感观十分复杂。
一方面是苏沁让她莫要沾武陵侯府的光,一边是武陵侯非要她沾光。而这一切,不过因为她成了囡囡。
对,也不对。
苏沁要英国公将定国公府告上朝堂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她的身世。只是可怜她被追杀,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苏沁,是对她感到抱歉吗?想要此事来弥补?
想到苏老夫人,想到苏演,想到苏沁,想到武陵侯、蔡氏、英国公……白应玖默默叹了口气:
苏家人,应当不坏吧?
“我想在战船上带几个人,可以吗?”
白应玖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她并不知道韩霄此刻上没上船。若这件事有了张统领的首肯,她便更能护着他了。
“可以。”张统领没有任何迟疑,战船会派上用途,一为运兵,但真正的作用是因为白应玖。侯爷体恤她旅程不易,才派遣了战船。
如今她不过是要安排上几个人,有何不可?
张统领正猜测,那几个人会不会与白应玖此行有关。却见白应玖已经站到了他面前,亲自将他扶起。
“那还等什么呢?张统领,我们走吧。”
白应玖心情很好,一是因为她可以护着韩霄,二是因为她已经做好了与武陵侯府相认的准备。
武陵侯都做到了这份上了,她也接受了他的好意相帮,如果再抻着可就矫情了。
“走……”
张统领神色一变,此时才意识到其中问题。
“您……”
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知道您的身份?
对上白应玖笑意盈盈的目光,张统领忽然觉得一切询问都没了意义。
她果真早就知道,刚才说那些话,就等着他主动开口呢!
张统领自嘲地摇摇头,侯爷是走一步算三步的人,而作为侯府之人的白应玖又怎会这般简单。
是他想当然了。
……
当白应玖和张统领抵达战船停留的码头时,几位不速之客已等在那里。
“县主这是要走?”
梁颂上前行礼,态度虽然恭敬,语气中带着探究。
白应玖不动声色给了白禄一记眼神,让他赶紧去通知韩霄躲避。
梁颂来者不善,战船不是他能搜查的,但以防万一还是做好万全准备。
白禄看懂了白应玖的眼神,正要后退离开,背后却多了两个人,将他桎梏。
白禄动弹不得,白应玖当即恼怒。
“的确要走,梁大人身有公务,不必同行。”
白应玖已经做好了与梁颂撕破脸的准备,官高一级压死人,她是县主,就有让他臣服的资格。
可梁颂却不是寻常官员,他受命于太子,便是当朝一品也对他礼遇有加。一路上对白应玖的恭敬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有多么高贵,而是因为此乃太子之命。
在太子的利益与白应玖的身份之间,梁颂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我等受太子之命前来保护县主安危,如今县主离开,我等亦当离开。”
说罢,不给白应玖拒绝的时机,当即侧开身体。
“县主,请。”
嘴上说着请,但那态度却带有胁迫。
他是非要跟在白应玖身边,非要登船不可。
“梁颂,这是西平县主,你敢命令县主?”
张统领早就看不惯梁颂的这副作态,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居然连县主都敢命令上,顿时怒火涌现。
可他已怒火冲天,梁颂却连个眼神都没递给他。
梁颂的目光一直落在白应玖身上,看似平平无奇的目光中带着沉重压迫,这是一种肃杀的气势,只有上过战场的将士才会拥有。
白应玖猜测,梁颂应当杀过不少人。这份犹如从百鬼之中修炼而成的气势,并不多见。
梁颂,不简单。
而她,又何曾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