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城，某处实验室。请你务必在今晚7点前把材料交到我办公室，马勒的目光非常严峻。贝克听后头皮直发麻。包括雌素酮250的综合报告及其生物性能分析在内的全部资料被分别封在十多本笔记簿里。而这些笔记簿此时还藏匿在罗斯托克的一条渔船上。他一时心乱如麻。“我……我的材料支离破碎，弗朗兹。我要用一天或者两天的时的间把它们系统地整理一下。"贝克暗自思付道，会议万万开不得。今晚7点太早了;即使是9点也太急促了。“那好吧，我这就把我的材料拿给你过目。贝克说着，把手伸向放有瓦瑟尔剪刀的抽屉。就在这节骨眼上，约瑟夫·伦德尔大夫一脚跨进了办公室。伦德尔的副官是个彪形大汉，贝克只知他叫斯托塞尔，此时就站在办公室外头走廊上。他们俩刚才一直就在这幢大楼附近。贝克觉得肯定是如此。伦德尔原是个儿科医生，矮矮的个儿，面团儿似的模样，脸色铁青，一笑起来总是把嗓音憋得尖尖的。一见了他那副尊容，一听到他那种声，贝克心里就直打呕。贝克听人说伦德尔的母亲是犹太人，长期来这个事实被掩盖得严严实实。有那么一两秒，时间似乎凝固了。贝克忖度着眼前的情势。马勒离他只有两米远，伦德尔是3米，那个巨兽般的斯托塞尔大约有5米。要一举干掉三个人，根本没门儿。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他突然袭击，成功的机会也微乎其微。看来这场争斗只能用嘴巴来进行……至少暂时只好如此。贝克朝刚进门的伦德尔点了点头。“欢迎呀，约瑟夫。啊哈，'蓝区’的智囊人物一同光临敞室，不胜荣幸之至。”
“威利。”
伦德尔笑容可掬地打了个招呼，算是对贝克的欢迎的回报。斯托塞尔中尉和我刚才打这里走过，看到你们两位都在这里。你对开会的事儿怎么看?互通情况这个主意不错吧?"你这个鹅城鸡女娘养的狗杂种!贝克在心里骂道，可嘴上却说:“是的，是个好主意，简直妙极了。”
“那今晚我们可以一饱耳福，听听你'红区’的生化研究的报告咯?”伦德尔虽说同威利一样也不过是个上校，可说话时往往仗着马勒的权势口气大大咧咧的。贝克深深地吸了口气，极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可以考虑在今晚开会。只见另外两人听了直点头。“不过，"贝克接着补了一句，“改在明天晚上更好些。”
他说罢窃窃自喜，因为到那个时刻他人已经在离开集中营1000公里远的地方了。“嗯?”弗朗兹·马勒用手支着下巴。“是的。雅素酮250还有最后几个化学实验没有做完。全是开始阶段所做的一系列实验中遗留下来的。”
他搜索枯肠，字斟句酌，设法找到一个自圆其说的借口，说着说着，脑海里渐渐萌生出一个念头。“我的乙醚用完了，所以一个急需用乙醚来做的提取法实验无法进行。昨天晌午过后，运来了一批5加仑一桶的乙醚。这些还是你签字调来的哩。”
马勒颔首称是。贝克越说越充满了信心。“那好，如果你允许我今晚把这个阶段的实验做完，我明晚非常乐意把研究情况报告给大家。但要记住，切莫对我的研究抱太大的希望。雌素酮250与其说是事实,毋宁说还是一种理论。只是一套很有研究前途的想法，加上做了几例最粗糙、最起码的人体试验而已。”
马勒在椅子里挺直身子，两眼直视着办公桌对面的贝克。“老实说，威利，我不相信你说的 是 真话。”
马勒说话时态度冷静，丝毫不露声色，可他的话恰似重磅铁锤，沉重地打击着贝克。“你……你这是在说些什么呀?”此时贝克考虑的问题已不是马勒是否晓得他要逃跑的事儿，而是他究竟了解多少。看来他手中的王牌--“红区”伪造的数据--不打是不行的了。问题是在什么时机打合适。“我是说，据讲你就雌素酮250所做的工作已经相当先进了。”
“一派胡言!”贝克反驳道。问题是在什么时机打合适。“我是说，据讲你就雌素酮250所做的工作已经相当先进了。”
“一派胡言!”贝克反驳道。“还有哪，你的不足之处一在于稳定性研究，二是要想法消除一种令人伤脑筋的副作用一一大概是一种出血的倾向，对不?这两个问题解决了，你就可以进行大规模的临床试验。威利，你为何要对我们隐瞒真情呢?你这里拥有或许是当代最令人敬畏的发现--甚至是最令人敬畏的武器，可你却口口声声说你一无所知。”
“荒唐可笑。”
“不，威利，既不荒唐也不可笑。消息来源就在你的实验室。现在，要么我们收到一份关于你的研究工作进展情况的详细报告，要么我负责向门格勒①甚至希姆莱报告我们所掌握的情况，两者必居之一。”
“你对我的谴责是十分荒谬的。”
“荒谬不荒谬等你介绍了你的工作情况之后，再下结论。就在今天晚上，怎么样?"“不行，今晚不行。"现在该亮出杀手锏了。“我的工作还不能谈。贝克说到这儿颇具戏剧性地顿了顿，手指笃笃敲击着桌面，接着又把手指弯成弓形一个个重叠起来。“你的呢?”“什么?”贝克没有看到但已感觉到马勒内心的紧张。你的工作呗。'蓝区’的放射研究。要晓得，并不是只有你们两位才有--你刚才用什么词儿来着?--啊。对，消息来源，正是这个词儿，消息来源。”
伦德尔和马勒两人相互瞟了一眼。这一表情足以驱散对贝克所掌握的材料的可靠性的任何疑云。“威利，威利!”马勒说。“你真叫人生气。好吧，我答应你改在明天晚上讲。在这同时，我们整理我们的材料，也拿到明天晚上的会上去讲。”
“太好了，”贝克说，心里对自己终于处于攻势而兴奋不已。“还有，请你们务必安排几名接受放射试验的女囚到场供检查。这将大大有助于理解你们所做的工作。”
这一回，马勒和伦德尔两人毫不掩饰地相互对视了一下。“你是不会介意的，威利，对不?”马勒葛地没头没脑地间了一句。“我……我怕是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弗朗兹。”
“你眼里只有你自己。你考虑的只是你自己如何流芳百世。现实生活中的一切统统不在你的话下。什么德意志民族，什么德意志帝国，什么鹅城人，什么联邦国家的人，什么囚犯，什么你的同事--所有这些在你眼里全是一个样，都微不足道，不屑一顾“你有你的情妇，我有我的相好，"贝克淡淡地说。“难道'名垂千秋”这个'女郎’就那么丑，我非要把她掀下床去不可吗?你说的不错，弗朗兹。对日常琐事我是不肩一顾。我在理论和研究方面达到了人们梦想不到的水平。难道还要我来过问鸡蛋多少钱一个?难道还要我来担心元首的痔疮犯没有犯?难道还要我来操心该不该用电网把这里雷文斯布鲁克集中营里的女囚圈起来?难道还要我来关心女囚犯的死活吗?"“威利，威利，威利!”马勒的声调和目光里有的只是怜悯，而不是责备。贝克掉过脸去望了望伦德尔，只见他也是一副降尊纡贵的神情，丝毫没有愤怒的表情。你们竟敢怜悯起我来了!贝克恨不得大吼一声。你们应该尊敬我。正因为有了我，你们的子孙后辈才得以兴旺昌盛。多少人为之奋斗和献身的Lebensraum,今后无需诉诸武力就可以获得，只要运用我的方程式和我的配方。我的!马勒开腔打破室内的沉默。“我们大家同在一幢实验楼里工作。倘若我们开罪于--现在的鹅城帝国、今后的同盟国,我们大家都将蒙受巨大损失。贝克大夫，我等着听你的250号项目的全部内容。贝克点头表示赞同，内心却在默默地祈求上帝保佑他把失败者形象扮演得维妙维肖、天衣无缝。几分钟后，“红区”的三个人都走了。贝克闭上双眼，抚摩着颈根紧张的肌肉。然后他从埃德温送给他的那瓶波兰伏特加里倒了三指，一饮而尽。与马勒和伦德尔的一场交锋，虽说他胜利了，但把他折腾得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他摸了摸那块静密计时表。还来得及打个盹儿吗?他最后决定不休息。在这个肮脏的集中营连同里面的屑小之辈和女四们一起成为历史陈迹之前，他是没有时间睡觉的。贝克迈着欢快的步于走出办公室，来到设有“绿区”生化实验室的那幢低矮、兵营似的框形大楼跟前。他向大楼两旁溜了一眼，随后倒退着从后门进入大楼，并从里面把门锁上。他拉下木制百叶窗，把它们一一问死。屋里顿时一团漆黑。手电就在门边--他这天早晨把它挂在那儿的。县克凭错蒙有罩子的手电光亮，数着房间中央他那张班到石服铺感的工作台上的石板。数到第五谈妈，他伸不向下拉了一下，支撑方石板的小柜咖她弹开，但子下面是一个圆圆的地道口，就是仔细搜索也很难发现。“火炮发出红光，炮弹空中轰响……”阿尔菲。 鹅城又一处发生巨大的爆炸，这个风雨漂泊中的鹅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