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尽最后的理智,他猛地抽身,松开了她,翻身到一旁。他想起身,可是全身灼热,太过难受,他担心自己控制不住。突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床头柜上有一个水晶的摆台。他拿起水晶摆台,猛地一砸,破碎的水晶,露出锋利的尖角。几乎想也没想,他直接划开自己的手臂。“啊。你在干什么?!”
乔然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样惨烈的一幕。本来,他砸断水晶摆台,已经惊吓到她。不知道接近奔溃边缘的他,究竟要做什么。没想到,他竟然用来自残。鲜红色的血,自他的手臂上滑落,滴到雪白的床单上,仿佛寒冬绽放一朵朵傲骨的红梅。血液的颜色,触目惊心。鲜血的流逝,伴随的剧痛令左辰夜找回了几分理智。全身的灼热也像是找到了一线出口。他的呼吸逐渐缓慢了一些。为了确保自己能够保持清醒。他毫不犹豫地又补划一刀。“不要。”
乔然一惊,连忙出声阻止。她冲到他面前,将他手里的水晶残片夺下来,直接丢到垃圾桶里。她慌了,不知所措,左顾右盼,看着他手臂汩汩流下的鲜血,不知道该做什么。最后,她抽了许多餐巾纸,慌忙擦拭他手臂上的血。越擦越多,她惊慌道,“要止血,失血过多,你会死的。怎么办?要上医院吗?我房间里没有医药箱。我去你房间里拿好不好?”
他突然握住她慌乱忙碌的小手。“我死了,你会在乎吗?”
灼热,疼痛,反复煎熬着他,仿佛冰火两重天,在药物的折磨之下,在失血的双重痛苦之下,他的意识渐渐涣散。眼前,逐渐模糊,逐渐看不清她的脸庞。他握紧她的手,也逐渐松开,他缓缓倒向床上。“别废话,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喂,你别睡,你房间密码多少?我去拿医药箱给你止血。喂!”
乔然急了,眼看着,他陷入昏睡。见鬼,他昏睡之前都没有说他出房间的密码是多少啊。总不能叫救护车?她又该怎么解释眼前的状况呢?她赶紧起身,飞奔离开自己的房间,一直跑到走道的尽头。总统套房,房门紧闭,之前她瞧见他都是用指纹开锁。这家酒店的总统套房比较高级,入住的时候,设置指纹识别,人脸识别,密码都有。退房的时候一并删除。相当安全。指纹和人脸识别,肯定都不行。她只有试试密码。会是什么密码呢?她输入了他的生日,不对。简单的123456,也不对。会是什么密码呢?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又摇摇头,不会的,四年过去了,不会的。可是,虽然心里否认。手,却诚实地去尝试。她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叮”一声,房门打开了。她站在门口,瞬间沉默了。密码竟然真的是,她的生日。她脑子里空白了片刻,身体驱使着她赶紧进去拿医药箱。此刻,她好似思维和行动已经分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浑浑噩噩地拿上医药箱。她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她的大床上,他已然昏睡过去,不像之前那样躁动,此刻安静的他,手臂上鲜血缓缓流淌,看着让人心疼。要是这样不管不顾,让他睡到明天,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打开医药箱。他手臂上的伤痕并不浅,可见他对自己下手真狠。她用碘伏仔细清洗着伤口,撒上消炎止血粉,随后又用止血绷带将他的手臂缠紧。总算,血止住了。她松了一口气。担心他会感染。她在医药箱里翻到了抗生素针剂。她想起来,当时帮宫苏言临时处理枪伤的时候,用过这样的针剂。应该没问题。当她将尖锐的针头,扎入他手臂之时。已然昏睡的他,轻轻哼了一声。她一愣,针头很细,这样也会很疼吗?她加速推进针剂液体,然后拔出针头。他皱着眉头,嘴里喃喃说着话。虽然声音很低,几乎微不可闻,但她还是听清楚了。“乔然,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她手里还拿着针筒,就那样怔怔僵在半空中,突然动弹不得。心里,无数种情感交错。太乱了。乱得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那一刻,她好似听见心底深处,某一角“轰”地崩塌。刚才他明明可以强要她,她已经反抗不了,如同待宰羔羊。可是他并没有。他宁可用利器划伤自己,宁可让鲜血横流,也没有那样做。她的内心,被深深触动了。四年了,他变了。她缓缓伸出手来,抚上他的脸庞,熟悉的线条,还似印象中那样刚毅。终究,她还是不想看到他死。四年前,也是。否则她也不会在自己生命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向闫军开出致命的一枪。她理不清自己的感情。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件事,压在心里,每日每夜都让她透不过气来。这件事,没有人知道,除了当时救下她的龙羿,还有秦九,再也没有人知晓。就连,乔泽安,她都没有提过任何一个字。其实,当年,她怀的是一对双胞胎。可是……双胞胎妹妹,虽然在她腹中一天天成长,可是终究因为当年她伤势太重,一直昏睡,生出来的时候,妹妹已经没有了气息。只有乔泽安平安地来到这个世上。她甚至,都没能来得及看上一眼。这样的痛苦,她压在心里,太过沉重,没有人可以倾诉。她只能给自己薄命的女儿,起了个小名,叫做念念。只留在自己心里默默纪念,不能告诉任何人。她不敢提起,甚至不敢去回想。因为只要一想到,心中的痛苦立刻蔓延至四肢百骸,折磨得她无法呼吸。她现在什么都不愿意去想。想什么都是多余。安云熙,这样的血海深仇,怎能不报?!而眼前昏睡的人,又何尝不是罪魁祸首?她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来,方才湿润的眼眸已经重新染上了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