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棠恍惚了好久，直至上了宋翘楚的黑色宾利，车子已经开出县城，他才后知后觉地对宋翘楚道了一声谢谢。
“别谢我，你又不是真心的。”宋翘楚娇嗔道。
“我怎么不是真心的了？”
“你扪心自问，现在这样，真是你想要的收场方式吗？”宋翘楚以一种很了解纪小棠的口吻质问道。
纪小棠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我只是不太愿意，让女孩子来保护我，而且我觉得我有能力脱身。
不过感谢你是真的，我不相信洪县的项目对你而言真的无足轻重，你说得再淡定我都不信。你对我……太好了些。”
“对啊，你根本不想让我帮你，都是我一厢情愿，还说什么感谢呢？”
宋翘楚的语气逐渐开始激动，“我也知道你不想让我帮你，但我就是忍不住，我很清楚你不是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人，
除非真是被逼急了，可就算是你忍无可忍了，还有人要得寸进尺，失利了就要拿实力硬从你身上找回来？
他们凭什么啊？他们凭什么仗着人多、仗着家里有势力就那么欺负你啊！？”
纪小棠第一次在她那里见到如此强烈的情感波动。
她眸子泛着茫茫的光。
那是泪花。
那是心疼。
这一刻纪小棠心里那层厚实的防线，终究溃败。
宋翘楚了解他，他对宋翘楚又何尝没有一丝了解？以宋翘楚的理性和智慧，任何时候都做不出今天这么鲁莽的决定。
她就是破例了。
为了用她的方式保护一个男人。
纪小棠将她拥入怀中，他无法用冷漠面对一个为他放弃资本信仰的合格商人，更无法再次拒绝一个为他毫不吝啬付出全部感性和理性的女人。
“谢谢你，翘楚。”
哪怕会是一段孽缘，他纪小棠认了。
晨光熹微。
宋翘楚第一次在纪小棠家里过了夜。
两个人当然是分房睡的，早上一起刷牙一起洗脸一起逗狗，一起坐上早饭桌。
热恋的氛围已经有了，纪小棠有过恋爱经历，宋翘楚却是初恋，俏脸总有一抹往常不可能看见的娇羞。
纪小棠的母亲喜悦又欣慰，饭桌上时不时朝儿子递去赞许的眼神，纪四海万年不变的木讷表情里也添了挥之不散的笑容。
养了二十年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而且是颗学识涵养家教容貌，皆属上上乘的水灵白菜，哪个做父母的能不开心？
早饭后纪小棠开着家里的破皮卡，送宋翘楚到镇上，接着坐班车把人送回了宋城，最后搭着给酒店和法餐厅送菜的冷藏车返程。
回家后逗了会儿狗，手机一响，是宋翘楚发来的消息。
内容很简单，她说她想他了。
原来智慧型女性恋爱后也难免变成傻白甜，还是因为她是初恋？纪小棠不明缘由，随手点开了朋友圈。
宋翘楚半个小时前新发了一条动态，配图是两人的合照。
搭班车的时候，纪小棠往窗外看，被宋翘楚自己偷偷拍下来的。
文字也很简洁，只有四个字：我男朋友！
在此之前宋翘楚的朋友圈动态很少，乏善可陈，只有几张没有配文的她在国外念书时，随手拍的几张风景照和美食照。
还有一个相册，是她和她的朋友们，单独拎出来发条朋友圈的，纪小棠是头一个。
距离最早的上一条朋友圈，已经是半年前。
纪小棠皱了皱眉，切回聊天界面，打字回复道：“我看到你发的图片了，其实我也偷拍了你。”
“真的吗，让我康康？”
纪小棠这才发觉自己对宋翘楚的了解，远不及宋翘楚对他的了解多，或许因为自己是个过于简单的人吧，反正他是不知道宋翘楚居然也会用这么俏皮的网络流行语。
不过他也的确不是骗人，下车后宋翘楚去车站便利店给他买巧克力的空档，他用手机把两个人同框照了进去。
纪小棠把照片发给宋翘楚，接着打字说道：“作为回应，我应该也把这张照片发到朋友圈，让所有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谈恋爱了，对象是你，叫宋翘楚。”
“……”
对面发来一串表示无语的省略号。
人类的情感就像是一场席卷山岳铺天盖地的洪水，决堤过后，势必会迎来冷静。
两人都清楚他和她之间仍有一层看得见摸得着的隔阂，那层隔阂是另一个女生，那个女生等了纪小棠五年，名字叫作苏芒。
“对不起，是我冲动了。”纪小棠满心愧疚，他当时实在没有理由劝说自己忍住去给对方一个拥抱。
宋翘楚发来一段语音：“你可别误会，我巴不得你冲动呢！还有，我不要你现在就发朋友圈，不然那个女孩看到得多伤心呐~你给过她承诺的吧？”
“给过。”
“其实，你可能不懂，我生活的环境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从小见到的人都不是只有一个老婆的，就连自己家里，爷爷以前除了奶奶也有两个姨太太，她们都相处得很好。你~懂我意思吗？”
纪小棠发过去一长串问号。
宋翘楚说道：“我能接受你有两个女朋友，三个也行，但最多最多加上我只能是三个！
但是，我不知道那个女生能不能接受，所以，时机成熟的时候，你带我去见见她吧！
在没见到她以前，我可以一直当你的隐身女友，没关系的。”
纪小棠呆愣地望着手机，头脑陷入了空白，手上的消息也随之陷入沉默。
他不能肯定宋翘楚说出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委曲求全，但他知道，自己的三观不太允许所谓的三妻四妾能者多劳。
形势，颇有些令人焦灼。
……
……
纪小棠不在的前半个月里，陆学成将他的计划进行得井井有条，山上八成村民的地都已经租了下来，再过半年地里田里的药材都收成结束，就可以完全空出来交给他们使用。
剩下的两成都是铁滑头，要么压根儿觉得吃亏不愿意租，要么觉得价钱还不够高想攥在手里待价而沽。
纪小棠不惯着这些人，八成农户的地已经足够了，剩下的，等以后行情好了想分汤喝，想得美！
眼下只有一个问题，租金。
零零散散全村加起来六七十户人家，平均每户三亩山地六亩梯田，到纪小棠手里的就有三百多将近四百亩。
原先种植药材除了纪小棠家这个特例，别人家一年亩产净收入也有七千，纪小棠和陆学成商量下来的结果是按高于这个数的均价七千五租用。
“一次性付两年，就是小五百万。”陆学成做了几年生意，脑子比计算器好使，眼睛滴溜一转就能出数字，
“先付两成，就是五十五万。我这些年挣了点钱，可也没少花，现在只能拿出二十万，剩下的四百多万窟窿以后再想办法，现在这三十五万上哪儿去搞？”
纪小棠笑道：“慌啥，我手里一百多万拿来看的么？”
陆学成微微一惊：“你那钱不是要买厂房用么？”
纪小棠摇摇头：“不买了，暂时搞不成。”
“咋回事？”
“在县城捅了篓子，要换地方混了，经济充裕过来去宋城再找找吧。”
纪小棠也懒得隐瞒什么，就把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他们现在恨不得弄死我，你以后进城，也尽量小心点别留下什么把柄。”
“纪老弟此言差矣！”便利店外响起一声略显阴柔的话语，一个胖子慢悠悠地走进来，对俩人说道：“洪县很欢迎你，我那厂子，按照约定也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