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挺沉重的从病房出来，纪小棠停留在医院楼下的花园广场里，仰着头，目光略有些涣散地看着天空中那一轮皎洁的弯月。
耳边的人群喧嚷此刻都变得模糊起来，他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于人潮中与世隔绝。
从昨晚开始他一直很焦躁，现在终于稍稍得到几分宁静。
心有所感。
人活在世上都是极其辛苦的，哪怕他拥有仙门传承，貌似高这世间所有俗人一等，但毕竟身在红尘中，就是红尘人。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纪小棠想起很久没听过的一首老歌的歌词，觉得颇有人生道理。
何谓人生？即一个接一个大大小小的麻烦愁苦，与一次又一次得偿所愿的欢喜串联，由起点至终点的一条线而已。
“快！”
“赶紧联系陈主任！病人撑不住了！”
“你们让人马上准备手术室，病人需要急救！”
一串焦急的话语刺破了周围的模糊，惊醒了纪小棠睁着眼睛的梦，他往疾驰而来的救护车上看了一眼，眉头倏然一凝。
车里有道肮脏至极的浑浊气息，跟刑警局法医室停的那五具尸体身上的如出一辙。
“那混蛋又搞事了！”
一瞬间纪小棠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现在正值入夜两个钟头左右，与之前几桩命案的案发时间刚好吻合。
原本打算离开医院的纪小棠改了主意，决定跟进去瞧瞧情况，果不其然，颜冰冰的电话紧随其后而至。
“出事情了！”
“我知道。”
“你知道？”
“我正巧在医院，刚刚有个被救护车送过来的伤员，车上有种与之前死者相似的……味道。”纪小棠把自己所见的事情告诉对方。
“这次出事的人比较特殊。”颜冰冰说道，“伤者是从唐城来的，身份属于保密信息，我只能告诉你她很不一般，如果救不过来，洪县很多人都要遭殃，包括我，甚至我爸。”
纪小棠略感诧异，颜冰冰的家世他早前有所耳闻，官场人脉上达封疆大吏，绝不局限于区区一县之内。
何等样的人才能让颜冰冰的家庭都有危机感？
片刻后，电话里的颜冰冰又说道：“那家伙又逃脱我们的包围了，本来想找你过来，但事发突然，叫你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可以确保他还在洪县县城里，警方这边启动了新的预案方针，你暂时不是必须参与者，所以我有个额外的请求。”
纪小棠脑子也不慢，问道：“你想让我试试救治那位身份非凡的贵人？”
颜冰冰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抛开身份不谈，她也是个无辜受难的普通人，既然还有一息尚存，能挽救一条性命自然最好。长海老先生说过，那罪犯诡异得很，堪称邪祟，想必受害者的伤势一般的医生也没辙，另外长海老先生稍后也会赶过来，他跟那位贵人颇有些渊源。”
“了解。”
纪小棠干脆应允下来，就是颜冰冰不开口请求，他也会想办法救人，除了自小从淳朴家庭生成的良善使然，他还希望能从苏醒的伤者口中获取一些关于对手的情报。
胡长海的话不假，那罪犯擅长邪术，不容小觑。
“不过你们警方得从特殊渠道给我一些便利，你应该明白，我看起来太嫩，被人误认为是高中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有人会把我当成所谓的世外高人，我连行医资格证都没有，从医生手里抢病人要被赶出来的。”
“没问题，你先进去和医院方面的人交涉，我赶在交涉结束之前解决问题。”颜冰冰迅速回答，然后便先一步挂断电话办事去了。
不算昨晚抱头痛哭的样子，这名警花的确不辜负她英气十足的派头模样，举止雷厉风行。
……
……
纪小棠掐着时间返回医院，按指示牌找到急救室。
先前救护车运来的伤者此时就在里面，大门紧闭，应该是医护人员正在帮忙做维护心跳呼吸的紧急措施，正式的急救手术则要等一位姓陈的主任前来操刀。
在门口纪小棠听到有人喊过。
只隔着一扇门，浑浊气息越发清晰，与之同时存在的，还有一股逐渐垂危的生命气息。
伤者已经濒临死亡，呼吸心跳停止只在一线之间，但纪小棠不能冒然破门闯入，他必须要等。等那位姓陈的医生到来，等急救室的门再度打开，也等颜冰冰找到的办法。
现实不是小说电视剧，胡乱出头没人会敢于冒险让他试试，只会把局面搅成一团乱麻，最后导致的便是耽误救治时机枉送一条性命。
而纪小棠还会被戴上扰乱医疗现场甚至谋杀的罪名，招致无穷无尽的麻烦。
那可是背景大到连颜冰冰一家都心存敬畏的人物。
所以尽管内心已然急切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纪小棠还是不得不强迫自己保持镇静从容，站在空荡寂静的走廊里，他有了久违的想抽烟的冲动。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眼镜中年男人终于出现，身旁陪同的人向这名医生讲述着伤者的情况，纪小棠看了看对方挂在胸口的证件：胸外科主任，陈复生。
“陈主任你好。”
纪小棠上前拦住俩人，说了句神经兮兮的话：“我想代替你为里面的伤员进行急救。”
陈复生斯文的脸上顿时有了怒意，皱紧眉毛说道：“这位先生，病人危在旦夕，你多挡我一秒钟，病人就少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纪小棠说道：“我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没空跟你解释个中缘由，你多耽搁我一秒钟，伤者就与死亡更接近一分。”
陈复生显然也是紧张于急救室里命悬一线的生命，不愿再跟这个神神叨叨仿佛有精神问题的年轻人浪费时间，愠怒地指挥身边的助手：“小周，请这位先生离开！”
纪小棠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力气很重。
陈复生被捏得骨头都生疼，好似要断掉一样，震惊于眼前年轻人的力量，但疼出了汗仍是不改一脸大义凛然：“人命大于天，你再纠缠不休，我可能只有对你动用武力请你出去！”
那名助手此时已经带着几名保安过来。
纪小棠低沉且认真的说道：“里面的人你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