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郑州却以为纪小棠在强装镇定。
“起先我害怕你也是那个部门的人，后来一调查，原来只有那个老头是，你就是个有点小钱的普通人，刚好还能让我捏住把柄，小子，想清楚了，这杯罚酒你还敢喝么？”小老头颤着眼皮子冷笑连连。
“不想喝。”
“是不想喝还是不敢喝？”
“你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咯。”纪小棠摊开手说道。
吴郑州向前一步，逼问道：“那这个忙你到底帮是不帮！”
纪小棠发现这个老家伙说话好生可笑，都拿着刀子堵上门了还口口声声说是请人帮忙，有这么请人的？真说不清是蠢得透顶还是坏得单纯。
“别惹得我把事情做绝！”吴郑州威胁道，他并不想为此事付出太多代价，让人来镇场子吓唬吓唬是一回事，真动用实权做事又是一回事，虽然后者的代价他也付得起，但能省些功夫把局面摆平当然最好不过。
纪小棠把手揣进裤兜，偏着头咧嘴笑道：“我帮你奶奶个腿儿！”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
何况纪小棠从来也不是个没有半点脾气的人，任人蹬鼻子上脸的事儿，他可干不出来。
那位刘科长与吴郑州眼神相接，老头目光阴险点了点脑袋，正等着多收些好处的科长满意地领会了对方的意图，说道：“你这间药厂有的细节我怀疑跟你们上报的环节有差别，要检查检查，开门。”
纪小棠顺从地让开了位置，厂房的大门本来就没关。
顾双城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家伙一点都不反抗，心里开始琢磨，难道淡定都是装出来的？还是说这家伙心态过于佛系，其实根本没办法？
刘科长也稍稍显得费解，他甚至连后续的台词都想好了，对方却配合得突破了想想。
不过这也无伤大雅，配合或者不配合，最终的结果也都那么回事儿。他对身后的药监局干员们吩咐道：“进去搜查一下，记住，动作要仔细小心些，里边可都是不便宜的精密机器，被搞坏了人家可要蒙受损失。”
一众人员平日里就没少充当搅屎棍的角色，类似的叮嘱当然知道反着来听，一股溜地便要从大门进去乱搞。
顾双城有点看不下去，大声对纪小棠说道：“你傻啊，他们明显就是以权谋私，根本没有上级授命，他们要搜查你叫他们拿个相关指令文件出来，他们能拿的出来才有鬼！”
刘科长摇晃着脑袋，看向这个小孩的目光隐隐不善：“小朋友，你对体制内的流程好像很清楚嘛！冒昧问一句，你是哪家的娃娃，说不定你父亲是我哪位上级，我还得向你问个好呢！”
话里酸不溜丢的味儿藏都藏不住，顾双城跟个小人精似的，哪会听不出个好赖，便也用没好气的刻薄语气回道：“你这种欺软怕硬的货，别说你们领导的儿子，只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让你认全乎了，无非就是想套我家底呗。万一正好我家里人是你下级，你回去还能拿捏拿捏找点成就感，那我就给你套，实话实说，我跟你们洪县药监局没有关系。”
刘科长眼神微晃：“那你跟哪个县的药监局有关系？”
“跟哪个县都没有关系。”顾双城回道。
此时厂区里面已经传来乒里乓啷的响声，那些干员看来很听话，手脚确实很轻。
刘科长笑了笑，问道：“你总不会告诉我，你在唐城药监局有关系吧？”
顾双城不懂纪小棠为什么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厂子几乎等于在让人砸，后者的平静又不同于窝囊，属实琢磨着太反常。
他颇有一股子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焦躁，总不能亲耳听着人家把好好的新设备全部废掉，索性报出背景：“是跟唐城药监局有些联系。”
“你说有就有？小朋友就是小朋友，吓人也这么幼稚！”刘科长不屑一顾，哪有那么巧，随便踩个洪县的无名小卒，就能牵扯到唐城的上级机关？
顾双城认真道：“我姓顾！”
刘科长更加不屑：“我姓刘，怎么了？”
顾双城说道：“我爷爷叫顾八百！”
刘科长冷笑连连：“我还以为你爷爷是我呢！”
话刚说完，他脸上的冷笑骤然凝固，一丝线索在思想中飘渺而现，接着变得无比真实且深刻。
顾八百这个名字不陌生，完全不陌生，唐城境内乃至周边几座城的医药体系内，这个名字都不陌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行，我记住你这句话了。”
顾双城有些生气。
很少会把家里长辈的名字报出来，这么多年，但凡是报过家长名字的时候，事情通常都会很好解决，这次却受了冷嘲。
对方不仅无视了他的来历，还顺带着侮辱了他们一大家子。
就凭这句话，无论纪小棠这一茬事后续结果如何，这个姓刘的科长以后都不用端手上的铁饭碗了。
少年郎眼神落在那个象征官方身份的工作证上，把上面的名字牢牢记住。
刘科长干干地咽了口唾沫，佯装镇定地把工作牌取下，身边那名档案科的年轻人也一同带上了错愕的神色，两个人一时间不知所措。
倒是吴郑州横生一股勇气，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副院长的位置已然是丢掉了，今天成不了事后果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便怒骂道：“小小年纪不知死活，敢冒充顾家公子阻碍执法，信不信我马上报警把你抓起来！”
对峙莫名其妙就成了顾双城与这帮人的矛盾，富家少爷的脾气上来可比纪小棠这种农民无脑多了，公子哥耍浑的架势纪小棠不是没见识过，这类人是真正的有恃无恐，某种程度上比街上的流氓还要浑蛋，直接把人的直系女亲属连同祖上十八代都从坟里刨出来骂，多难听的话都敢往外说。
斯斯文文的小孩立刻暴怒：“你难道还敢一不做二不休？报警，尽管报警把我抓起来，老子出来了马上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不信就来试试！”